第108章
  
  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鼻端,陆凛颤着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白皙纤长,指尖套着一个掐丝珐琅护甲,那护甲是他亲自给胡泠霜戴上的。
  陆凛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后退两步,像看怪物一般看向陆长稽。
  陆长稽低声道:“姝儿是儿子的心头肉,儿子容不得她有任何闪失。
  父亲若再敢造次,送到您面前的便不是胡氏的手指了,胡氏的肚子里还有您的骨肉呢。”
  第63章
  秋风呼啸而过,带来肃杀之意。
  轿夫脚程很快,软轿像是要飞起来一般,陆凛把胡泠霜抱在怀中,低声安慰:“别哭了,别哭了,我已经派人去寻大夫了,待大夫给你止了血,便不会这样疼了。”
  花一样的人儿,抽抽答答哭泣,好不可怜。
  胡泠霜面色苍白,右手小指已断,指根光秃秃的,不停地往外渗血。她伏在陆凛怀中,眼中迸出狠决的光。
  时间仿佛凝滞,总算行到了正院书房,大夫也已赶到,陆凛把胡泠霜从软轿上抱下来,意欲回房。
  转身的间隙,胡泠霜瞥见赵氏正坐在檐下喝茶,八宝琉璃灯烛光璀璨,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赵氏的暗红色织金褙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赵氏察觉到胡泠霜的眸光,也抬眸扫了胡泠霜一眼,继而又把目光投向别处,她的目光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姿态娴雅,衬得胡泠霜仿若一个跳梁小丑。
  胡泠霜只觉得赵氏适才那个眼风满含讥讽,赵氏定是嫉妒她得到了陆凛的宠爱,这才过来趁火打劫,趁势讥笑她。
  胡泠霜强忍着指根的痛意,冲着赵氏嘶吼:“赵云章,我成了这副模样,你满意了吧,你休想看我的笑话,我是失了一根……”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陆凛捂住了口舌,陆凛看着胡泠霜,厉声道:“你在胡说
  什么,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赵云章强势,她的兄长赵云是更是个护短的,不到万不得已,陆凛万不想和赵云章闹不痛快。
  若是让赵云是知道了,告他一个宠妾灭妻都极有可能。
  胡泠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凛,因着他,她断掉了一根手指,他不维护她也就罢了,竟还要为了维护发妻,开口斥责她。
  被斩断手指的时候,胡泠霜尚且没有流泪,因着陆凛这一句话,不由自主抽噎起来。
  她年纪小,又生得好看,这一哭倒让陆凛无所适从起来,又放软态度,低声安慰。
  赵氏像看渣斗一样,轻蔑地乜了陆凛一眼,扬起下巴,缓步离开。
  晨光熹微,洒出和煦的光芒。
  姜姝是个勤快人,以往用完饭,都是要消消食,才肯休憩,近些日子她总觉得精神不济,喝了几口梗米粥便回寝屋窝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珠儿禀告说太太来了。姜姝忙理了理衣衫,坐直身子。
  赵氏并不是不想见姜姝,只是觉得没脸和姜姝相见,陆长稽是她教养的,他做了猪狗不如的事,连带着赵氏都觉得羞愧。
  她踌躇良久,原想与陆凛一起劝陆长稽放姜姝离开,没想到瞧见了胡泠霜的惨状,倒也无需再和陆凛多言了。
  赵氏坐到姜姝对面,温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几日未见,你的面色憔悴了很多。”
  姜姝的身子一向康健,面色白色带粉,十分有精气神,现下她脸上红润尽失,显得有些惨白。
  姜姝摸了一下面颊,回道:“我最近胃口不济,约莫是吃的太少,这才带累了身子。”
  看着姜姝消瘦的身子赵氏愈发愧疚,她道:“是我没有教好雪霁,陆家对不住你。
  我若是雪霁的生母,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雪霁把你送回叶家,可惜,我和雪霁之间隔着一层肚皮,一切便都不同了。
  他现下的身份地位,莫说我,便是侯爷开口,他都不见得会听。”
  姜姝又岂会不知道赵氏的难处,她挽住赵氏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母亲的难处,我今日的处境都是拜他一人所赐,我决不会迁怒于母亲。”
  赵氏看向姜姝,姜姝的气色差了一些,神态却十分从容平和,她历经挫折,并无半分自怨自艾之态,赵氏在她这个年纪,并没有如她一般的修养。
  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蜷缩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便是一朵花,见不到阳光雨露,也是要枯萎的。
  赵氏柔声对姜姝道:“秋日凉爽,到处都是盛景,你不若到外面走一走,眼界开阔了,心情也会跟着开阔。”
  她稍顿片刻,接着道:“你也无需担忧流言蜚语,谁人背后不说人,有些话,只要不当着你的面说,你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凭雪霁的权势,没有人敢当面给你难堪,你只管出门散心。”
  赵氏性子高傲,等闲不多言,姜姝知道她今日这番话皆是肺腑之言。
  姜姝点了点头,温声道:“多谢母亲教诲,待身子爽利一些了我便出门逛一逛。”
  送走赵氏,陆长稽便回了房,他从袖兜里拿出一盒药膏,低声对姜姝道:“这药膏是御药房专制,化瘀之效十分了得,我给你涂一涂罢!”
  他不是孟浪的人,可不知为何,与姜姝敦伦之际总控制不住自己,她白的似雪,肤若凝脂,他总也要不够,他的又格外威武,便是小心再小心也磨得她发了红,微微肿了起来。
  想到白日里那场荒唐,姜姝的脸不由蒙上一层粉色,她把头扭到一侧,也不看陆长稽,低声嗔道:“你小心些才是正道,比什么药膏都好用。”
  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陆长稽的心直接软成了一摊水,他把姜姝抱到拔步床上,轻轻把她的亵裤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姜姝脸红似晚霞,双1腿紧紧并拢到一起,缩在锦被下。
  陆长稽不说话,脱掉她的下裳,探头看去。
  陆长稽把棉布投到热水里面,继而把水拧干,俯下身,小心翼翼给姜姝擦拭。
  姜姝有些羞涩,伸手去推陆长稽:“姓陆的你起来,离我远点。”
  陆长稽的手很润泽,他把她的手团在手心,将那水润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温柔似春风:“我犯的错我合该善后,你不要不好意思。”
  他很坚决,她便是想拒绝他也毫无用处。
  他是个极细致的人,不放过任何细微,帮姜姝擦拭完以后,便给姜姝涂药。
  秋夜清冷,姜姝的体温却比平时要高,浑身覆上一层艳色。
  他又蠢蠢欲动起来,可看着她的身子,他只得克制自己,他默默地拽了拽衣裳,一丝不苟地给她涂药。
  分明是极简单的事,可当他帮她涂好药的时候,两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床单也湿了,简直能拧出水来。
  姜姝面红耳赤,使劲儿踹了陆长稽一脚:“你离我远点,不要上我的榻。”
  陆长稽知道她真的不高兴了,也不跟她硬来,让人在拔步床边支了一张小榻。
  夜深人静,姜姝的呼吸渐趋平稳,陆长稽爬到拔步床上,从姜姝背后抱着她,像两柄勺子,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第二日,陆长稽难得的有空闲和姜姝一起用早膳,他知道姜姝喜欢梅子,特地让小厨房蒸了梅子糕。
  姜姝拿起梅子糕吃了几口,总觉得不合口味,一下子就没了食欲,她放下筷子,默不作声坐着。
  陆长稽皱起眉头:“可是不合口味,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好不好?”
  姜姝摇摇头,她也不是想给陆长稽脸色瞧,只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她说:“我不吃了,你慢用。”
  话毕,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陆长稽放下筷子,追上她,温声和她打商量:“春乐街新开了一家食肆,听人说口味十分独特,我们过去尝一尝罢!”
  黑黝黝的眸子殷切地盯着姜姝,便是姜姝铁石心肠,也不由软化了几分。她微微点了点头。
  陆长稽喜出望外,忙叫人套马,二人乘马车去了春乐街。
  春乐街是京畿要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姜姝以往是喜欢动弹的,现下却一步都不想多走。
  街上人多,便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街角,待人少一些了,再去食肆也不晚,左右姜姝也不饿。
  她不想和陆长稽说话,挑开车帘,看街道上人来人往。
  倏忽间,瞧见叶潜骑马而行,他面色苍白,骨瘦如柴,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身后跟着四辆马车,春乐街人多,马车行的很慢,但行驶的方向却是城门。
  叶家家底薄,四辆马车,足可以把家中所有的物什都带走。
  叶潜在翰林院当差,现下非年非节,若不是调出了汴京,断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姜姝呼吸一滞,酸涩之意在胸腔蔓延开来,谁都知道庶吉士前途远大,将来入阁拜相也不在话下,叶潜现下迁出汴京,前途也是要收到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