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能救下这对祖孙,同样能救回来裴昭樱!
  不过,杀害祖孙的人他事先知晓,可以早做防备,而在洛水畔埋下伏兵最后要了裴昭樱性命的势力,他目前还没有线索,只得从旧案一步步顺藤摸瓜。
  谢铮很警惕地劝告他:
  “肖泊兄弟,不是我嘴碎哈,你要是有心当驸马,千万不能再有别的桃花了,管住眼睛别乱看!尚公主和寻常娶妻区别大着呢。”
  肖泊觉得好笑:
  “说得好像跟你有尚主经验一般。”
  “我没有,可是我听别人说过啊,说公主不同意驸马纳妾,驸马就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早请安晚问候一套套的规矩,总之驸马不完全是一件美差。”谢铮颇为幸灾乐祸地跟肖泊调笑,“安乐侯府的世子你知道吧?家世符合条件,在驸马考察人选之列,他看望了一遭瘫痪在床上的徐公子,回来被吓破了胆,跟他老子哭着闹着说要把他的名字从名单中划去,否则宁可绝食而死,也不能日后受一妇人之辱,把他老子气坏了!”
  肖泊冷哼:
  “我看他是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他那样的货色,如何脱颖而出?可笑他早早地做好了不当驸马的打算,驸马是轮得到他做的吗?”
  谢铮客观欣赏了一下肖泊的姿容,评价道:
  “其实我要是长公主殿下,我肯定选你,别的不说,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肖泊给他夹了个鸡腿:
  “你多吃点儿吧,辛苦了。”
  谢铮真该多吃点,好好犒劳他这张会说话的嘴。
  小姑娘正是年纪轻压不住性子的时候,听他们的对话妙趣横生,插了一嘴道:
  “二位大人可是在谈论长公主殿下的婚事?我们民间在预测人选,大家都说所谓的驸马选拔不过是走个过场,驸马之位一定会落到大司空身上呢。”
  肖泊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空口无凭,胡言乱语。”
  谢铮打圆场干笑道:“哈哈哈,我们这位大人,说话比较不中听,妹子你见谅。”
  小姑娘气得脸颊涨红,她想不明白,这位俊美无二的男子开始还好声好气地在他们的摊位上买面,甚至在她祖父踩到石子站不稳时好心搀扶了一把,怎么转眼就刻薄冰冷得像换了一个人?
  亏她还在心底悄悄夸了他人美心善。
  “我没有胡言乱语!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吧!长乐坊已经开了盘口赌哪位名门公子会是驸马,大家几乎都押了大司空呢!大司空领兵打仗,威风凛凛的,铁汉柔情,和长公主般配无双。”
  “慎言!”肖泊低喝。
  摊主怕孙女祸从口出,跟着斥责了两句做样子,把孙女一把拉到身后护住。
  小姑娘这才憋着气,扭过头去,不再同肖泊说一句话。
  她不知,一句“般配无双”气得肖泊胸口作痛,差点晕了过去。
  他苦心孤诣谋划,为的就是把肖与澄从裴昭樱身边拆开!
  谢铮只当肖泊是纯粹地对裴昭樱起了一片爱慕,听不得情敌一点好话,点头哈腰地道歉说这位朋友是突发恶疾,把肖泊拉离了面摊。
  肖泊一拂袖子,闷头往前疾行,谢铮快步追上。
  “肖泊大人啊,你跟个姑娘耍什么官威?”
  “我那是耍官威吗?小女孩容易嘴上没把门,今次是妄议了长公主殿下,是个宽仁不计较的,要是下次议论了旁的勋贵被记恨上,收拾他们祖孙两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那你好好说嘛,突然冷脸人家当然容易被你吓着……不过肖泊,你倒是我知道的第一个说殿下宽仁的人,现在外面到处乱传,把殿下传成了凶神恶煞的夜叉呢。”
  谢铮赶在肖泊再次不悦之前,拾起他受伤的手晃了晃:
  “乱传的,乱传的,我们亲眼所见,殿下宅心仁厚,体恤官员。”
  肖泊轻轻挣开,面色和缓了不少,抬腿往面前的店铺里撞。
  谢铮抬头看匾,上书三个大字——长乐坊,京城最大的赌坊。
  “肖泊!你怎么能参赌呢?”
  “我押我自己,不算是赌。你手上要有余钱,可以为我下注,我保你发财。”
  温润淡然的肖泊大人,克己复礼地活了二十多年,当真是第一回口出狂言。
  为了一个人,形容狼狈,一点一点放下得体矜贵。
  为了裴昭樱不羊入虎口,为了自己那一分不能言说的私心,肖泊发现他一定要在驸马选拔中赢。
  裴昭樱颠沛半生,太苦了,上辈子,他的陪伴太沉默,像亦步亦趋的影子,不会分开,不会突破界限,陪着她笑陪着她哭,仅此而已。
  这远不够。
  他早该押上他的一辈子的。
  肖泊不知,裴昭樱正辗转难眠,操心着该如何让他接受驸马的位置。
  裴昭樱唤来值夜的江逾白,来增进对男人的了解:
  “如果你们男人,被迫娶了不喜欢的女人,会怎么样?”
  “分人吧,有的人娶了漂亮有钱的妻子,日子就那么凑合过下去了,但但凡有点心气儿的男人被强塞了不想要的女子,哪里还会开心得起来?”
  听得裴昭樱直发怵:
  “那我一个大女人,我也婚姻之事不能如愿,不还得好好地过下去么。”
  “男女思维不同,男人会把这件事当成天大的屈辱!试想一个男子,连婚姻之事都要被强迫,他还有什么尊严呢?士可杀不可辱。”
  绮罗见裴昭樱两眼发直,脸色僵硬,怕她夜不能寐,斗胆插了嘴:
  “江统领说得虽然有理,但殿下这般尊贵貌美的女子,天底下哪有男子会不愿意娶的?定然欢天喜地,玉成佳偶。”
  江逾白说那不好说,当即被绮罗狠剜了两眼。
  裴昭樱已经往心里去了。
  她惜才,想将肖泊收为己用,成就一段知人善用的鱼水之情的,没想去侮辱肖泊,更怕肖泊因此受辱和她反目。
  肖泊连肖与澄那样的权势折辱都不惧怕,螳臂当车在所不惜,裴昭樱光是想象着肖泊白衣出尘宁死不屈的冷脸,心口梗住吸不上气儿,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裴昭樱唤绮罗掌灯研磨,星夜修书一封。
  思来想去,手腕使不上力气,字体飘浮,笔画软弱——
  “双鱼玉佩已修好,君可择日前来自取。”
  玉佩没有随信附上,不过是想,有再一次名正言顺的相见。
  江逾白见不得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送信前提醒了一句:
  “阿樱,你是长公主,你是君,他是臣,你真要嫁,他作为忠臣良将只能欢喜谢恩!你根本无需忧心他的所思所想,想嫁便嫁了,你只要确定他的忠心。”
  裴昭樱由下人重新安顿歇下,在黑夜中睁着双目,全无睡意。
  她有些惶恐,不是由于婚期将近、旧案线索难寻。
  而是,她发现,她竟然开始在意肖泊了,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将如何看待于她。
  她不懂与之相伴而生的心悸是从何而来,只能静默地积攒着勇气,等相见之日,问上一句在唇畔酝酿多时的,“你可愿意”。
  第10章 医案线索
  皇城许久没有出过喜事了,地方割据、不敬天子,都城总笼罩着一层名存实亡的愁云。
  长公主择婿一事,仿若冲喜,冲刷着王朝的阴云,连京城内的升斗小民都升腾起了与有容焉的喜色,街头巷尾愈加热闹,普通民众把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奇闻轶事拿出来翻来覆去地闲谈。
  “我有亲戚在礼部,说是皇家许久没有喜事了,陛下为了给长公主图个好彩头,要免京畿的税呢!”
  “农税还是商税?阿弥陀佛,我卖了郊外几亩薄田才搬到内城做这个小买卖,别赶不上好事的趟啊。”
  “就等着看吧!陛下和长公主果然姐弟情深,这怕是开了历朝历代的先河,陛下真是仁君啊!东边还在打仗,还好我们在皇城根下讨生活,嘿嘿,战火烧不着。”
  流水一般的消息被送入长公主府,分量重的,裴昭樱夙兴夜寐加急审阅。
  过分纤细的手指捏住薄薄的纸张,裴昭樱一目十行。
  她太瘦了,有心进补,胃口有限。陆云栖说,裴昭樱现在是虚不受补,得先从一日三餐的食物中细细温补滋养,才好用重药。
  从朝堂到民间的消息都捏在了手中,裴昭樱觉得好笑得紧。
  被推出来牺牲的是她,“仁君”“宽厚”的贤名全落在了裴珩手上。
  难怪裴珩母子探着她的底线,不惜撕破脸,固执地要走这步棋,方便他以此为由头,广施君恩,招揽人心。
  陆云栖以平民女子之身考入太医院,资历尚浅,被推了一堆脏活累活,历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晓得终日郁郁,血脉不畅,对伤情不利。
  她知道,裴昭樱的伤情与她自个儿的身家
  性命紧密相连,每每来府上施针,不仅使出浑身解数,还变着法子地说着俏皮话逗裴昭樱开心,刻意地绕开了人人恭喜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