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肖泊替她应付着场面:“陛下说的是,臣一定尽心竭力替陛下效劳。”
  裴珩为了让肖泊腾出时间来处理皇家事务,以新婚为由,让大理寺放了肖泊大假。
  一听肖泊表态站队,裴珩大为放心,称了好几句“姐夫”。
  裴昭樱使劲掐了掐腿,懒得管虚词,有了中毒的误打误撞,激出来微末的知觉,裴昭樱只想等双腿能够健步如飞之日,果断丢下皇家的烂摊子远走高飞。
  肖泊见状包住了她的手,防止她用力过猛伤了皮肉。
  他手掌宽厚,刚好把裴昭樱的手一整个裹住,传递出由血肉组建的安全感。
  裴珩和太后交换了个眼神,对新婚夫妻的你侬我侬甚是满意。
  待二人谢恩走后,裴珩舒心大笑。
  “成了,母后,皇姐的美人计,把肖泊拖进来卖命了,还掣肘住了肖与澄,我们只消看最大的祸患内斗。”
  太后想起前阵子肖家人弄出的乱子,心有余悸:
  “皇帝,不要高兴得太早为好,你岂知肖泊不会成为第二个欺主权臣?”
  “母后放心,文臣素来与武将不同,手无兵权的一介书生,不依附于朕,怎能有所作为。在朝中,皇姐夫妇,与大司空有一阵纠缠了。但愿地方上,不要出什么乱子来。”
  江山到裴珩手上时,已是风雨飘摇的模样了。
  他不甘心以九五至尊的身份仰人鼻息。
  既然臣子诸侯们各怀心思,他就挑起来手底下人的争斗,放出来一点甜头,看别人头破血流。
  臣子们不争不斗,就要将矛对准皇帝了。
  重任下到裴昭樱身上,她这个实际要执行的人并不轻松,按着太阳穴把设宴聚饮之事安排下去。
  还要亲自过目帖子,按上私印,裴昭樱不耐烦,分了一半的任务给肖泊,两人提笔对坐,各占了一半的书桌。
  肖泊拿过一份帖子,划去了平西侯的名字:
  “平西侯已于昨日请辞离京了,走得很是匆忙,仿佛是担心晚了便走不掉了。”
  裴昭樱嗤笑:“他在诸侯里面又排不上号,最兵强马壮的是淮阳侯呢,陛下想对付,也会挨个来,他真高看自己。”
  肖泊提醒:“平西侯离京也是坐船走的,离开时,船的吃水线比来时深了许多。”
  “吃拿卡要,盆满钵满,朝廷到底有多少蛀虫!”
  裴昭樱一着急,笔下的字迹凌乱,勾画潦草,手腕子虚浮提不起来力气,落笔不是,不落笔不是。
  肖泊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滴墨的湖笔,在砚台上匀了两下,就手写了下去:
  “恶紫夺朱,陛下不立起来,朝臣要么投了大司空,要么抱紧世家的大腿,要么联结诸侯另谋出路,审时度势罢了。陛下励精图治,整顿朝堂,才会天下归心。”
  裴昭樱一一核对好了写好的帖子,她不想把勾心斗角的事情拉进家门来,所以摆宴地点设在了邀月楼。
  淮阳侯是皇帝指明了要对付的,是为此宴的座上宾。
  裴昭樱担心震不住这只老狐狸,特意还把肖与澄搬过来对阵。
  但肖与澄意图莫测,会不会掉准矛头对她发难,她没有把握。
  裴昭樱在轮椅上保持一个姿势久了不舒服,她才稍微抻了下筋骨,肖泊已然注意,起身给她调整坐姿,还往她后腰处塞了个垫子。
  腰背有东西借力,舒服多了。
  裴昭樱身边伺候的人虽都为女子,但似乎都比不上肖泊眼明心细。
  “这样可舒服些?或者让人准备荞麦芯之类硬些的靠垫?”
  肖泊蹲在轮椅边,不住调整观察。
  “好、好多了,多谢。”
  距离太近了,尽管两人在洞房花烛夜同榻而眠过,但到底没有越过界限,不算普通夫妻,裴昭樱还适应不了与这么一个男子贴近的接触。
  尤其是肖泊衣袍间夹带的兰草熏香气息,容易让裴昭樱脑子发懵,乱成一团糨糊。
  肖泊处处体贴,她不好开口让他离远一些……以免让他误会她在嫌弃。
  “你有不舒服的只管言明,不用为了体恤身边人而让自己生生受着各类委屈,
  你好,我们才会跟着好。”
  肖泊整理好了垫子,却不着急起身,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仰着脸看裴昭樱。
  这世上没有美而不自知的人,肖泊知道父母给的一张脸是多么有用的助力,也知道每次用这样的角度与裴昭樱对视进言,她容易不自觉地照单全收,不会顾左右而言他地打发带过。
  果然,逼得近了,裴昭樱没有矫饰的空间,轻叹着说些真心话:
  “我总是想把日子,尽量得过个和正常人一样。睡觉,翻身,沐浴,如厕这些一个稚童都能自理的事情,我却需要别人处处帮忙,我怎么能好过?能忍便忍了。”
  洞房当晚,裴昭樱醉了酒,神智不清地嘟囔着不喜欢正躺,但也不愿意麻烦侍女帮忙翻身。
  肖泊这几日处处留心,还注意到,她很少叫茶,嘴唇渴出裂纹了,也经常只端着茶盏轻微地润一润,用热气熏蒸。
  为的,能减少被当作废人对待的次数,不赤裸裸地难堪。
  肖泊心脏好似疼得滴血,加紧了语速劝慰她:
  “让别人帮忙又如何?怕什么?府中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富贵全仰仗着你呢,身负千钧之责的人,这些微末小事让旁人分担了便分担了。而且,我们只是伤一阵子,又不是一辈子,腿不是有点知觉了吗,总会站起来的,我们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帮助,过得舒服一点好一点。”
  裴昭樱掩面嗫嚅:“可是,我就是不好意思啊……照顾不能自理的病人很难,自理的需求暴露给别人也很难,我,不知如何面对。”
  听起来懦弱又逃避。
  可裴昭樱就是受不了自己是个处处需要别人照拂的废物。
  她宁愿为此压缩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有时候,她接受残疾的事实了,都不能接受开口唤人陪伴她如厕、沐浴……
  肖泊都知道的。
  他不能指责她什么,犯了孩子心性赌气,就在她身边蹲着不起:
  “好,你不想使唤别人,我是驸马,你只管使唤我。夜里,我没少给你翻身,给你端茶倒水盖被也是我该做的。我力气大,进出推、抬轮椅该是我的活。你不说,我就抢着干,还要时不时问你渴不渴、饿不饿、去不去如厕……”
  “别说了!”
  裴昭樱没耳朵听,缓缓捂住耳朵。
  肖泊够着她的手腕,扯下来,逼问道:
  “饮水、如厕、沐浴,我干,还是你的侍女干?你知不知道叫人?不叫人无妨,全由我来。”
  他是真的很乐意把这些全权代劳。
  “胡闹!”
  “驸马的本分,怎么能叫胡闹呢?”
  裴昭樱脸上发烧。
  肖泊是蹲下的,保持恭谨的表象,拉近着他们的距离,他无形地进攻,让裴昭樱无处可躲。
  “好,我,我不再委屈自己了,你快起来。”
  裴昭樱端着架子干咳,反搀着肖泊,想让他快点起身。
  她的臂膀细弱无力,没使出来多大力气,肖泊却受用极了,真借她的支点,缓缓起身。
  许是蹲了许久腿麻,肖泊才站起了分毫,膝盖“嘎吱”一响,一个趔趄更深地蹲了下去。
  他握住裴昭樱的手握得不实,滑了下去,最后抓住了裴昭樱一大截裙摆。
  他眨了眨眼,很是无辜,不为此感到抱歉。
  裴昭樱被美色所困,一时觉得这番样子不合适,又挑不出肖泊的错处,稀里糊涂地一脚踩在浓雾中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这符合礼法吗?”
  有人推门进来,看二人身形重叠近乎相贴,惊恼地嚷了起来。
  第21章 夫君秀色可餐
  肖泊为这突如其来的惊扰大感不悦,面色阴沉了三分。
  不过,他端居驸马之位,名正言顺,不在乎旁人的言语。
  大不了就当个惑主的狐媚子了。
  肖泊没有被抓包的羞耻,只有被目睹“伉俪情深”的窃喜。
  裴昭樱稍微一愣。
  江逾白是奉命过来取请帖的,但指摘驸马,不太应该。
  裴昭樱问道:“那怎么了呢?我与驸马耳鬓厮磨亲密些,是应该的。”
  “你……你们大白天的,光天化日,就……”
  江逾白莫名激愤,上前径自把肖泊拉了起来。
  他知道裴昭樱成亲是一回事,亲眼目睹鸳鸯交颈,忽如遭了天打雷劈。
  肖泊果断选择不吭声,只消安安分分垂首站着,不卑不亢,摆出得体和无辜。
  裴昭樱一碰到肖泊容易犯迷糊,但面对别的男人,思维异常清晰敏捷:
  “就算我和驸马白日宣淫了,那又怎样,你怎么这个反应,管我这些做什么,好奇怪。”
  肖泊悄然与江逾白对视。
  男人最了解男人,肖泊一个冷眼过去,江逾白心寒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