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而且她发现有肖泊在,不能张口说话不算是个影响日常生活的毛病,她想吃什么、心悦什么,只消一个眼神动作肖泊便能领会。
  比如快到了饭点,一想到连日以来素得能喂兔子的饭食,裴昭樱挂上了苦相,肖泊见了,笑着吩咐了下去。
  “孙嬷嬷,素了这么多日子,殿下想吃点有滋味的,总是清汤寡水的殿下咽不下去。有劳嬷嬷告诉一声厨房,除了发物外,尽量烹调些荤腥改善口味。”
  裴昭樱跟着连连点头,眼睛饿得快冒绿光了。
  心有灵犀到这般境地,孙嬷嬷都有些吃味了:
  “老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在体察殿下喜好这处,竟还是比不上驸马。”
  “嬷嬷说笑了,我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来府上时日不久,还要多仰仗嬷嬷多提点一二。”
  在官场应酬的场合,肖泊纯是锯了嘴的葫芦。
  救了裴昭樱后,这座府邸里的人活了起来,拿真心待他,木石构成的房舍转而成了有温度的家,肖泊便也乐意花功夫让所有真心待裴昭樱的人好过些。
  府内一派和谐,夫妻和睦,裴昭樱睁眼闭眼身边都有肖泊护着,此心有了安放之处。
  踏实得让她可以暂时原谅历经的种种颠沛流离。
  一日三餐,肖泊相伴用膳,好像形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家庭的雏形。
  不过有个例外……
  裴昭樱最为倚重的亲卫统率江逾白统领,肖泊仍旧看不顺眼。
  凑巧的是,江逾白对他也不待见,相看两厌。
  江逾白巡防,偶有在内宅和肖泊单独碰上头,肖泊率先挤出虚假的微笑问候。
  江逾白冷哼一声,掉头就走,不加理会。
  他边离开边泛委屈,他一早就觉得,肖家人满身心眼子,不是良配,裴昭樱这个没心机的傻大姐只有被算计的份。
  可气的是,整个府上的人全倒戈了,总说是他想太多,肖泊分明是对裴昭樱痴情一片。
  ——他才不信呢!这桩婚事是被迫成的,怎么会有真情?
  肖泊见江逾白不给面子,望着他的背影,也气恨得牙痒痒,很想把江逾白由裴昭樱亲绘制式的剑柄砸碎,再把这号人远远地打发走,别在裴昭樱跟前凑。
  两个男人共同的默契是,不约而同地没将暗流涌动的不合往裴昭樱跟前捅。
  金晨宵看江逾白对着男主人冷脸的样子,奉劝他看清形势:
  “江统领,我们都是在籍籍无名时就跟了殿下的旧人,与殿下的情谊非同一般,你是男子,可能不太懂……女子嫁了人之后,会将夫君视为最重要的人,所以,为了殿下,为了你自己,往后对驸马还是和气一些吧。”
  江逾白怒了:“我是因着年少情谊才给裴昭樱卖命,又不是让肖泊跟着当我的主子!我只效忠一人,能算是错吗!”
  随后汇报军情时,江逾白看到了更让他没来由不适的一幕——
  裴昭樱歪在轮椅上,神情慵懒,肖泊殷勤地为她研磨铺纸,等着她发号施令。
  连服侍裴昭樱用茶这类本该是下人做的事,肖泊一一代劳,小意温柔地喂了水,放着帕子不用,还刻意地用指腹刮去多余的水渍,唇齿流连,极尽旖旎。
  裴昭樱的衣带系得不牢,肖泊重新给她打结,缠缠绵绵的,手指裹着锦带穿梭,撩拨出了阵阵心漪。
  两个人眼神碰撞,没有肢体上的密切贴合,却有种把旁人当空气的相依相随。
  江逾白悟了,肖泊举手投足间尽在狐媚惑主!
  裴昭樱能说话了,也多倚仗着肖泊理事,跟从此不早朝的昏君日渐靠近。
  江逾白又想起,裴昭樱对男人的品味不行,就喜欢小白脸长得好的绣花枕头。
  肖泊正对了她的胃口,她总眼角含春地望着肖泊,就差垂涎三尺了!江逾白非常不齿。
  这几日,肖泊给裴昭樱换药,一回生二回熟,两个人慢慢适应,都不小家子气地羞臊,肖泊几次观察裴昭樱大腿根部的新伤旧伤,涂涂改改大致根据疤痕画出了凶器。
  是一种很奇特的带着半月弧形弯钩的戟。
  京中的正规军不用这类武器。
  地方上的军队、诸侯豢养的私兵可能会用,天下之光,还需好一番查探。
  肖泊先是沟通联络了邀月楼的线人,让江湖上的势力先去察。
  他想到了裴昭樱虽然对他隐藏势力有所不满,终究还是没加以责怪,微笑着抿了抿唇,投桃报李,过了明路,也叫裴昭樱的亲信知晓。
  双线并进,各自发挥所能。
  江逾白对他的不满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冷哼:“驸马好手段,开始当我的上司了。”
  肖泊看他碍眼,明面上的笑容不减:
  “我还不至于如此冒昧,只是这是为了殿下好,江统领要不愿为了殿下尽心竭力,我无话可说。”
  肖泊的话术无懈可击,江逾白捏着鼻子忍了,导致了事后越想越气的结果。
  江逾白回去想了两天,模仿着肖泊话中的逻辑给他找茬:
  “肖泊大人,殿下的嗓子需要荷花清露养着,我听人说,逢恩寺红荷塘里的荷露效果远胜寻常荷露百倍,尤其是没见到日头的夜露最好,你可愿为殿下亲自去收集一趟?肖泊大人要是不愿意为了殿下付出,我也无话可说。”
  裴昭樱嗓子没有大碍,陆云栖说简单养着就好,不须兴师动众,否则肖泊自会给裴昭樱用上最好的材料。
  逢恩寺的荷露虽有妙用,但老和尚们最是迂腐,不让普通人踏入荷塘,而且,在夜里踩着淤泥泡冷水的滋味可不好受。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肖泊深不可测地笑了笑,往下跳了:
  “好呀。”
  ——江逾白,该等着挨收拾了。
  第33章 自伤求怜
  逢恩寺红荷塘寻常人不得踏足。
  不巧,寺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肖泊是方丈在俗世的独子,通融放人。
  肖泊采集荷露,特意选择了一个幽深的凉夜,守着裴昭樱入眠,跟侍女们
  通了气才动身。
  肖泊浅笑道:“我出门替殿下办趟差,要是明日起不来不能在殿下身侧侍奉,还请殿下见谅了。”
  “不会,殿下怎会跟驸马计较,驸马不要过于操劳才是。”绮罗知道肖泊忙前忙后,纡尊降贵地顶了不少他们的杂活,只有感激。
  绮罗是个剔透人,还明白肖泊话里的意思——明日,肖泊若是不在的话,要跟裴昭樱提一嘴他的辛劳。
  肖泊这才满意地往逢恩寺赶。
  夏日未至,菡萏蜷缩着花心,距离绽放仍有段时日,许多这阵子前来进香的香客天天数着花开的进展,想要一睹满堂红荷绽放如火的风姿。
  荷叶阔大舒展,白日暖和,夜凉似水,叶面密实透明的一小层绒毛托住了生出的点点露水,用来入药、入茶,妙不可言。
  底层的淤泥要够肥,菡萏才会生得好、开得美,可惜肖泊有洁癖。
  肖泊涉入水中,膝关节处被寒凉的塘水一浸下意识要打弯,他不怕凉,只是小腿没入淤泥后,他烦躁得很。
  为了裴昭樱,也顺带算计一把他吃醋多时的人,肖泊忍了。
  细致地借着月光用未泡开的毛笔扫下荷露,装到行军用的牛皮水囊中。
  塘心的红荷叶最为浓密,荷露多到滑落,在月色下反光,泛着清辉。
  肖泊小步踏入塘水深处。
  大半个人全浸在了水里,过了子时,正处于寒气最重的时候。
  寒凉冲入肺腑,激得肖泊咳嗽了几声。
  衣料吸饱了水后沉重地把他往下拖,膝盖甚至“嘎吱”作响。
  肖泊不在乎。
  等他终于收集完毕露水爬上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衣料,小腿以下是脏污的泥巴,恰巧折腾到了朝阳初升,暖光打在他身上,迎面吹来的风却又是没有温度的冷。
  几重冷热交替,肖泊不自觉地打了颤。
  摸了摸额头,如他意料中升了温,他满意地笑了笑。
  裴昭樱没有公务在身,向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被肖泊照料得重新长出来了懒骨头,突然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赖床。
  绮罗叫早了好几次她都不应,最后迷迷糊糊地被绮罗带着小丫头们拉起来梳洗用膳。
  今天不太对劲。
  绮罗等女子力气不足,有些吃力。
  少了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肖泊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把裴昭樱从床塌移到轮椅。
  裴昭樱有点想问肖泊的去向。
  可是她脸皮薄。
  一睁眼就是问自家男人去哪儿了,显得太腻歪了些,好像她离不得他一样。
  想起来肖泊说过她的字丑,裴昭樱示意绮罗给她准备笔墨练字。
  心不在焉的时候,字越写越丑,裴昭樱自己最后都不忍直视地搁置了笔。
  上天不公平,让肖泊人长得那么好看,字也写得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