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安宁公主是任性跋扈惯了,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当众撬墙角啊。何况墙角本人还在昏迷之中。
刺的一声。
怀晴忽地挑起一旁护卫的佩剑,奔向公主。贵女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惊呼:“什么情况!”
“来人啊,要打起来啦!”
声音尖锐而刺耳,连青词会这边诸君亦听得一清二楚,愣在原地,却见首辅一袭玄衣,奔向连接两岸的游廊。
花叶应声而裂。
原来是怀晴宝剑轻挑,割开落于安宁公主凤髻的梨花叶子。
安宁公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胆刁民,敢以下犯上!”
怀晴却不答,手腕一旋,宝剑游龙舞蛇,身姿亦随着宝剑舞动,曼妙无边,恰逢梨花被风吹落,好似一柄剑便挑起漫天风雪般,豪情万丈又不失意趣。
原来是舞剑。
众人看得一怔。
不远处,玄色皂靴踏在片片梨花上,身形一滞。
只见怀晴舞毕,轻笑道:“裴郎向来不爱舞文弄墨、捻琴听曲,与公主亦非知音,公主何必夺人所爱?”
众贵女面面相觑,连崔氏亦瞪大了眼眸。
谁能想到有人敢当众拂了公主的面子?
“你敢!你敢!”安宁公主指着怀晴的手也上下颤动,看样子是气得发狠了,大步上前,抓住怀晴手腕。
“有
什么敢不敢的?大漠向来就要配红柳,哪有配一莲蓬的?”
出言的正是方才看《昭明旧事》的女子,唤作宴明絮,行三,是宴二郎的胞妹,竹影明面上的三姐,因着宴二错成面首一事,与安宁公主本也有旧怨。
“宴明絮,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是想给你二哥挣驸马名分来了吧?”
“驸马名分?看看有没有鬼愿意来当一当?”宴明絮始终盯着手上的那卷《昭明旧事》,连眼皮也没抬。
宴明絮这般嚣张,也是因平南侯特殊的身份。
平南侯宴吾,本是容钧出生入死的义兄。两人相识于微时,自入行伍以来便结拜为兄弟。然则,与容钧天生反骨不同,宴吾生性耿直,偏偏极度信奉“忠孝”,对于容钧掳夺帝位的行径十分不耻。
容钧登基后,给宴吾封侯拜相,也架不住宴吾时不时在金銮殿上扯开嗓子开骂。
容钧倒也没生气,只是将宴吾幽禁于侯府。荣华富贵还是照样的给,竹影能横行京城多年,便也多亏了平南侯四公子的名号。
容钧过世的前一夜,忽然解了平南侯的封禁。
宴吾还没来得及进宫与容钧见上一面,容钧便与世长辞。
徒留宴吾空自骂了许久。
幼帝善待平南侯一家。若非因宴二一事,阴差阳错结了梁子,安宁公主也会对平南侯一家敬而远之。
“你这泼妇,我又没给你下帖子,你来我消夏宴做什么?”安宁公主指着宴明絮骂道,“你们宴家的,向来不识礼数!”
“成祖解了阿爹封禁后,下了口谕,说我们晏家的想去哪里便自去哪儿。你如今骂到我头上来了,有辱先帝,你才是大逆不道!”
“宴明絮,少来拿了鸡毛当令箭!”
“我拿了又怎的?不拿白不拿!”
噗嗤一声,怀晴笑出声来,竟没想到宴明絮看着一身书卷气,说话如此不拘小节。
安宁公主斜睨了怀晴一眼,加大手上的劲儿剜住怀晴手腕,“她有丹书口谕,你可没有。”
恰此时,裴绰行至贵女外围,径直走来。
“我自然没有先帝的庇佑,可我有裴郎的一颗真心,有情饮水饱,奴家自然什么也不用怕了。”怀晴道。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屏障,拦住了裴绰的脚步。
——有情饮水饱。
——什么情?
“什么真心?恶心死人了!天下最不该信的便是男人的真心!”安宁公主一脸恨铁不成钢。
话音一落,裴绰忽而一笑,像是有人替他一浇心中块垒,目光灼灼地看向怀晴。
“那公主缘何要与我为难?”怀晴问。
“男人如衣服,脱一脱、换一换也就得了。我看你也是个爽利人,不如把裴渊让给我几天,等我玩腻了,与他和离了,你们再续前缘,可好?”
怀晴:“……”
大庭广众,公主一番言论骚得众贵女羞红不已。
裴绰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争论:“正是好时节,安宁公主何必置气?公主宴青词会,赶巧碰到一起了,不如让诸位才子与公主做个赏荷诗,添一些雅趣?”
安宁公主当即撒开怀晴的手,“好主意!不过嘛,须得长得好的郎君过来作诗,长得难看的男子,诗句再好,也无用!”
怀晴再度:“……”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这哪里是作诗会?
不是趁机让公主选面首么?
不知何时,裴绰已悄然行至怀晴身侧,低声道:“阿嫂与阿兄,真是情比金坚。”
怀晴抬眸看他,一双桃花眼绚烂如夏花,“自然如此,不然呢?”
裴绰:“……”
他却没说话了。
等长相俊秀的书生们写完青词,穿过游廊来到这边消夏宴,仆从们摆上屏风隔开贵女才子,裴绰才幽幽道:“易之很是羡慕……”
怀晴:“羡慕什么?”
裴绰:“……”
半晌,他盯着一地树影,被阳光晒得斑驳,“羡慕阿嫂待阿兄这般好……”
怀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思念你那半路逃跑的娇夫人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不如你相看相看各家小姐?有看上的,让母亲替你说一说。”
裴绰眸光微暗:“不用……”
怀晴打趣道:“那强扭的瓜,甜成这般?”
“甜不甜的不一定,性子,倒野得很。”裴绰眸光幽深地看向她。
野得很。
野得很。
怀晴皱眉,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第56章 公主宴公主误公主2
赴消夏宴的郎君个个赏心悦目,安宁公主撇开凤座前的屏风,心情颇好坐于上首。
怀晴准备趁机溜开,却见公主撇下唇角,往左侧宫女所站的位置一瞥:“别走,我们的事儿,还没了呢。”怀晴只得侯于一旁。
碍于裴绰在侧,崔氏也不好说什么。
连着几位郎君题了几首荷花词,安宁公主有些乏了,忽地看向怀晴道:“诸多郎君,还是不及大公子俊!”
梨花簌簌落下。
裴绰坐于下首,侧耳细听这边的动静,却见怀晴柔荑一指,朝公主道:“裴郎再俊,也没有阁老俊呀……公主你怎么不说嫁给他,正好阁老尚未婚配,您莫不是挑软柿子捏?”
闻言,裴绰刚饮下的清茶,差点呛出来。
安宁公主被戳中心事——她敢想不敢做啊,于是大怒:“软柿子捏就捏了,你奈我何?你说阁老长得俊,怎么你不嫁?”
怀晴:“……”
一时,落针可闻。
贵女们用画扇掩住因惊诧而张大的唇,书生们假作没有听见上宾的谈话,摇头晃脑地斟酌词句。满场宫女侍从把头埋得低低的。
裴绰亦挑眉看向怀晴。
怀晴干笑两声:“我求的是两人心意相通,并非……”
安宁公主冷声打断道:“迂腐迂腐!懒得跟你说!”
许是在场才子,没一个能入公主青眼的,众人题诗后,公主各赏了诸人一些笔墨纸砚,便拂拂手,打发走诸人。
眼见消夏宴即将散场,怀晴松了一口气。
——白光忽现。
从离场的书生之间,直抵梨花树下的凤仪而来。
“刺客!有刺客!”
怀晴眼尖手快,于残影中看出这是“分花拂柳”的刀技。
又是沈磐。
沈磐冲着怀晴而来,并非安宁公主。
在场诸人哪里看得分明?只道一白衣银面的刺客忽现,方向也是朝着安宁公主,均大叫“护驾”。
眼见弯刀刺破飘落的梨花,怀晴抓住安宁公主的手,将她护于身后。
众人一惊。
哪有人不顾性命,还以身相护的呢?
镫的一声。
弯刀被飞箭打落。
随即,银丝缠住怀晴的腰际。沈磐抱起怀晴,踩着屋檐,朝天际飞去。因怀晴拉着安宁公主一道,护卫军没能轻易射箭,怕误伤公主。
三人瞬间消失于别院屋檐,裴绰大喝:“快追!”
崔氏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慧宝哭天抢地:“我们如玉啊!杀千刀的刺客!快快救人!”
风吹花落,满塘绿水,浮着片片梨白。
裴绰走近梨花树下,捡起一支玉兰金簪,收入袖中。这是怀晴今早
特意佩戴的,步摇轻晃,显得格外好看。
众人惊魂未定,无人注意到裴绰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