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磐轻笑道:“裴绰是找你,还是找安宁公主的?”
“……”怀晴怎么知晓?
沈磐审视着她瓷白的侧脸,“上一回在清凉山,你与裴绰就不清不楚的……”
“……”哪只眼睛看见他们不清不楚的?
却听沈磐继续道:“今日从公主宴掳走你时,裴绰的眼珠子都剜出刀来了,恨不得对我千刀万剐……之前我重伤裴渊,他连眼皮都不眨……”
“跟他有一腿又怎么着?”怀晴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外面的人太多,你打不过的!”
“……”
沉默一会儿,沈磐瘪嘴道:“谁说我打不过!”
说这话时,怀晴一手探上神台,将玄女神像左右一拧。
——轰
神台下方出现一个长长的石阶。
沈磐挑眉:“竟还有密室?”
“快跑吧你!”
怀晴将沈磐扔下密室,道:“这密室是金光明社弄的,若非金光明社,暗云山庄也不会一家独大。这与你父亲沈言的死也不无关系……下回见你,盼能与你一致对外!”
一致,对外?
沈磐站在幽暗的密室底,抬头看神台边的她——明明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能看见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
轰的一声,密室门落。
怀晴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怀晴见过裴绰拧开永安坊玄女庙的机关,进入藏满火药的密道。“张淮”也是金光明社通过地下密道、绕过京城官兵的审查,被放入京都的一枚棋。
她便有了个猜想。
也许,所有的玄女庙都有这么一个密道。
一试,果然如此。
就连这座被废弃的破旧玄女庙,都有这样的一个密道。普天之下,玄女庙比水井还多,那……怀晴不敢深想,冷颤从脚底爬满全身。
金光明社的势力,比她想的还大。
容不得怀晴细想,她顺势倒在神台边,衣衫破损,满面尘灰。
一抹血痕从唇畔贯穿脸颊,更添一分妖异。
怀晴闭上眼,假作被人打晕。
她知道,裴绰要来了。
第57章 公主宴公主误公主3
夜色微凉,唯有篝火连成一条线,逼近玄女庙。几声犬吠撕破宁静。
“找到公主啦!”
“找到人了!”
一个金吾卫军士拧开竹筒,咻的一声,夜空绽放红色的烟花。周围军士闻询而来。
未几,一俊逸郎君骑着白马虎啸而来。
裴绰面色冷肃,径直踏入玄女庙,见怀晴人好好地躺在神台边,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直到走近,他才看清她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痕,眸光一冷。
纤纤手腕,几道红痕,一看就是被人捆得狠了,留下伤痕。
裴绰微茧的指尖拂过伤疤。
怀晴只觉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从伤口传遍全身。
像是春日踏青时,偏偏吸入一鼻子柳絮,痒痒的,又不忍离去。
怀晴睁开眼,才看见那张俊美的脸离得极近。
对面眸光如同夏日暴雨的前夜,隐隐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醒了?”裴绰道。
“你来救我了!”怀晴为免裴绰发现端倪,索性假作惊吓过度,扑倒在裴绰怀里。
对面一僵,指尖不自然地蜷缩一下。
“别怕……”裴绰道。
一双柔荑仍抓着金线缠枝广袖。隔着三层厚厚的布料,筋骨透出的力道,使怀晴有些惊讶:裴绰似乎在紧张。
“咦”的一声,裴绰抬眼,看见了房梁上三线金叶,月华下随夜风飘晃。
怀晴凝视着他的眸底,“怎么了?”
“看着有些眼熟。”裴绰说。
你上辈子来过。
怀晴却没吭声。
“很少有人留下这般祈愿。”裴绰叹道。
你上辈子,在公主阁暗室里就搞了这个、跳了大神。
怀晴继续沉默。
夜色满灌入庙,四周鸦默雀静。军士在庙外点燃篝火,映得半片林子红光艳艳。
为寻公主,马队轻装出行,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将公主驼在马背上送回京都,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金吾卫便驻扎玄女庙外,次日再行计划。
枯枝被烧得霹雳作响。
怀晴肚子也咕咕地响。
裴绰觑了一眼揉肚子的怀晴,又径直踏出玄女庙。一盏茶时间,又拎回一只光溜溜、瘦乎乎的兔子。应激似的,怀晴被吓得连忙捂住眼睛:“做什么?”
裴绰身形一滞,拧眉看着她。一向张牙舞爪的姑娘,此时指尖都在颤抖。
他背过身去,点燃火堆,等兔子烤得面目全非,只滋滋冒着油香,才道:“现在看一看,不怕了吧?”
“本来……就……不怕……”怀晴嘴硬道。
自从小时候亲手杀了上百只兔子,怀晴再也不想看见兔子这种小毛球。
怀晴其实很抗饿,她试过三天三夜不吃东西。那时在漠北,与慕宁一起暗杀西域小王子,隐匿于沙漠,随身干粮吃光了,连沙蛇都抓来吃了,最后三天实在是没的吃,只能干熬。
此刻,她也想熬。
也不知裴绰是如何料理的,烤兔肉冒出非同一般的香气。
这厨艺,与宁宁有的一拼。
见怀晴眼馋又嘴硬的模样,裴绰很轻地笑了一下,将烤兔腿撕下,递给怀晴:“吃吧!”
却之不恭。
怀晴大口吃肉,完全将回忆中血淋淋的兔子惨状抛之脑后。等吃完,裴绰递上一团野果。
玫红的莓果掩在一片干净的树叶里,莹玉小巧。这种野果得在荆棘深处才能生长,从前与裴绰、养父流浪于岷县山野时,他们常常去摘。那时,他们怕荆棘伤了怀晴,只将她放于外围。
她不肯,向来互不对付的大哥哥和养父会异口同声地达成一致:“不成!”
莓果酸涩,入□□浆。
怀晴被酸得眼睛一涩,泪光涟涟:“差点忘了,现在这个时节,莓果完全没有甜味儿,等下个月才会好些!”
“你从前吃过?”裴绰眸光幽深地盯着她。
樱唇水艳艳的,一开一合:“吃过又如何?没吃过又如何?”
“……”那双凤眸里密云翻滚,裴绰却没开腔。
半晌,他忽问:“你的小名儿叫什么?”
“女子的小名儿,怎么能轻易对外人道?”怀晴别开眼。
似有不悦,裴绰忽地左手抓住她的脚踝,微凉的指尖隔着轻薄的纱质,一下一下拂着,接着酥麻感夹杂着一丝快感,如同春雷般激起一阵全身的战栗。
她爽翻了。
好像他早已知道自己会因这轻抚而欢愉。
他凤眼眼尾终于染上一丝笑意,又似难以言状的欲望终于得以宣泄。
又好像,山间野兽在标记地盘。
怀晴心里不悦,这是将她当成什么?
但因身体太爽,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你做什么?”
“阿嫂,你说过,身子是我的。”
“……”
沉默一会儿,裴绰松开手,“我猜猜?你的小名儿是颦颦,岚岚,还是
……妍妍?”
这下,怀晴心里“宁可信其有”的一杆称微微倾斜——裴绰大概率也是重生的了。
上辈子,裴绰亦是有意无意这般试探。那时,她以为裴绰心里装了一个白月光。
若怀晴没有经历重生这一奇诡之事,也很难联想到此处。也许,上辈子,裴绰便已重生过一回了。否则,公主阁地底,弯刀插于她心口时,他为何口口声声说来找他?
去黄泉路上找他?
裴绰那么惜命。不会的。
“妍妍……”她说。
闻言,裴绰的手一顿。他没想到她真会相告。
怀晴不会告诉裴绰,她死过一回。
裴绰掌握的信息比她多太多,她为何要让他多这一条?
不安全。
裴绰抚着额头,眼皮狂跳,青筋暴起,才待在这玄女庙不到一个时辰,头便越发痛。
“易之,你怎么了?”怀晴假作关心,明知故问。
裴绰满头细汗,嘴唇干涸:“是老毛病了,不能待在玄女庙。我守在庙外,阿嫂好好休息。”说罢,便起身。
“易之!”怀晴轻轻唤他,他顿住脚步,转身看她。
火光映着彼此的瞳孔。
眸底有什么火在烧。
“易之,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怀晴柔声道。
裴绰身形一凝,瞳孔里火光跃动:“易之亦有同感。”
怀晴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抬起娇弱美艳的脸,语调婉转:“真的?易之,你见过我么?”
微茧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
“见过……”裴绰抚着她的脸,眸光沉沉:“梦里见过……”
“这么巧?”
怀晴抬起玉臂,怀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凑到他唇边,结结实实地堵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