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是被什么事耽误了。”涵璋的声音。
  涵璋一直在等她，等了那么久，天气还那么热。
  春棠紧紧咬唇，被愧疚淹没了，不敢面对他。
  做错事就要道歉，逃避的话太无耻了。
  春棠踩着灼热的金色阳光，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到了山顶，离太阳更近，阳光也更灼人，像是金色的火焰。
  春棠握紧冰凉的白玉笛，不敢看涵璋脸上表情，她垂眼看着涵璋的影子。
  正午时分的人影很短，像一只安静的墨黑色小兽蜷在脚边。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不是被什么事耽误才来晚的，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很混乱，所以我......忘了，”越解释越心虚，春棠再次郑重道歉，“对不起。”
  涵冥冷哼了一声：“兄长，我们走吧。”
  涵璋微微摇头：“涵冥，你先走吧。”
  涵冥道：“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涵璋目露无奈，目光从涵冥身上转向春棠：“没关系的，你能来，我很高兴。”
  春棠更愧疚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生气。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阳光把嫩碧的野草叶子晒得打了卷。涵璋突然咳嗽起来，喉咙里一阵腥甜，咳出的血染红白色的兽皮手帕。
  春棠眼里溢满担忧：“阳光太晒人了，我们下山吧。”
  他的体质好像比千年后的人类还弱，在烈日下待久了想必会很不舒服，甚至可能中暑。
  涵璋温和笑着答应。
  春棠惴惴不安跟在涵璋后面，涵璋放慢步伐，想和她并肩行走，春棠赧然：“你们走面前吧，我在后面跟着。”
  现在她还是很羞愧，走在后面和他说话感觉会好些。
  涵璋微微地笑着说好，然后问：“明天你还来山上吗？”
  春棠犹豫不决，兽世没有手机，哪天她突然有什么事不能来，不能打电话立刻告诉他，想必他还会一直在山上顶着烈日等她吧。
  “明天我想来的，但担心临时有事耽误，我不想让你再等那么久了，”春棠试探着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偶尔去你家找你吗？”
  涵璋感到心脏像是被羽毛软软地轻触了一下，他温声道：“当然可以。”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了涵璋家，树屋是褐色的，旁边的树屋是灰色的，和涵冥的眼睛颜色有些像。
  春棠悄悄端量涵冥，他头发漆黑，眼睛是冰凉的灰色，比灰色的树皮漂亮多了。长得和涵璋一点也不像，从外貌上看不出来这两人是兄弟。
  春棠目光从涵冥脸上，移到涵璋清澈的水蓝色眼睛上，她笑着向他道别，约定明天来这找他。
  荷花一如既往在湖泊里盛开，水汽润湿了花香，香气清而温柔。
  春棠看着好似与昨日别无二致的荷花怅然若失，肉眼看起来别无二致，实际有细微差别，可能哪朵荷花比昨日更娇艳了，她没看出来罢了。她就像这满湖荷花一样，看起来与昨日别无二致。
  只有顾芊芊记忆时的她很保守，打死也想不到她会有婚前性行为，做了之后发现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变化好大，隐隐有些恐慌。如果爸爸妈妈尚在人世，会不会觉得她是坏孩子？
  春棠心不在焉摘了几片青翠的荷叶，捕了几条鱼，做荷香泥煨鱼。
  荷叶包鱼，黄泥固煨，看起来很脏很不好吃的样子，春棠忍不住观察晏流脸上表情。
  他神色如常，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做出很难吃的东西。
  “晏流医师，如果我做的食物很难吃，您还会吃吗？”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吃。”
  春棠感到心尖上有一块蜜糖融化了，不禁弯起唇角。
  打开糊着黄泥的荷叶，露出鲜嫩的鱼肉，肉香与荷叶的香气交融，很好吃。春棠吃了一条鱼就饱了，剩下的两条都让晏流吃光了。
  晏流隔着白色的兽皮裙摸了摸春棠的腹部，柔软而平坦。她胃口太小了，很难养胖。
  她不仅胃口小，身体也小小的，怀孕的话很可能会难产。
  “棠棠，你想怀孕吗？”
  春棠愣住，觉得怀孕生孩子这件事离她很遥远，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
  兽世的雌性与千年后的人类相比，生育能力很强，容易受孕。她怀孕的概率很高。
  她不想怀孕。
  如实回答，晏流医师误会她不想怀他的孩子怎么办......
  春棠看着晏流黑如墨玉的眼睛，他面对她时，眼里总是含着笑意，好像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晏流医师，我现在不想怀孕，”春棠认真解释，“您不要误会，我想怀您的孩子，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还不成熟，还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
  “如果真怀孕的话，我......我会努力做个好母亲。”
  “不用努力，”晏流亲吻她因不安而轻颤的长睫，“不想怀孕的话，那就不怀。”
  春棠怔了怔，想到什么，眼睛亮起来：“晏流医师，您要给我研制避孕药吗？！”
  雌性的珍贵之处在于繁衍，有史以来，尚未有兽医研制避孕药。
  晏流笑悠悠：“可能会有些苦，愿意喝吗？”
  “愿意，非常愿意！”春棠脸埋进他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晏流医师，您最好啦！”
  研制避孕药很简单，不少草药有避孕效果，但有的草药长期服用会中毒或永久不孕，晏流想要研制不会损伤身体的避孕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见晏流医师忙着给她研制避孕药，春棠不好意思闲着，提着篮子去后山。
  承翼部落的后山也有碧髓滴香藤，晶莹碧绿的藤蔓，折断后，滴出浓稠的碧色汁液，散发淡淡的清香。
  春棠折了满满一篮碧髓滴香藤，用石头砸碎，淌出的浓稠碧色汁液摊在荷叶上晾晒。
  盛夏的阳光烘烤着浓稠的碧色汁液，渐渐烤干，薄而柔软，像是柔软的碧色纸巾，散发碧髓滴香藤与荷叶交融的清香。
  春棠一口气用碧髓滴香藤做了二十张纸巾，打算十张送给涵璋当致歉的礼物，十张送给晏流医师，没有特殊涵义，只是恋人之间送的小礼物。
  用碧髓滴香藤做纸巾太麻烦了，她不打算自己用，还是手帕好，脏了可以洗干净重复使用。碧髓滴香藤纸巾有些脆弱，不能水洗，用脏了就扔。
  如果是千年后的世界，她不会用手帕，会用纸巾。因为千年后的纸巾很便宜，用脏扔了就是，一点也不心疼。
  夕阳将天空染成浓烈的金红色，仿佛火海中盛开的金合欢花，快到做晚饭时间了。春棠捕了几条鱼，采摘了满篮新鲜的食材，背对夕阳下山。
  春棠将散发清香的碧髓滴香藤纸巾送给晏流。
  柔软的碧色纸巾散发碧髓滴香藤与荷叶交融的香气，晏流猜到这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晏流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春棠被汗水浸湿的浅粉色长发，“以后不要再做了。”
  春棠弯了弯眼睛，蹭蹭他手：“不累的。”
  “可我舍不得用。”
  春棠感到脸颊发烫，唇齿间似含着糖，声音又甜又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您尽管用。”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好像连风都是甜味的，感觉真好。
  第22章 玫瑰
  盛夏的风中带裹着花木被阳光烤得温软的香气。
  吃完早饭，春棠上山，折断被阳光晒得温热的青翠柳枝，编了个玲珑的小篮子，将用碧髓滴香藤做成十张纸巾放进柳篮里。
  携着白玉笛，拎着柳篮，前往涵璋家。
  夏蝉的鸣叫声如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部落。
  再过几日便是承翼部落一年一度的求偶盛会，饭后这段时间，很多雄性兽人在练习吹笛，笛声与蝉鸣声在空气中交织。
  离涵璋家越近，清越的笛声越清晰，想必是涵璋的笛声吧。在承翼部落待了几天，听过了不少兽人的笛声，她觉得涵璋的笛声最好听。
  树屋在夏日长满浓翠的叶子，阳光穿不透，隔绝了暑气。涵璋在阴凉的树荫下吹笛，远远望见春棠的身影，水蓝色眼眸似泛起粼粼波光，放下骨笛去迎她。
  春棠将致歉的礼物送给涵璋，玲珑的柳篮，散发碧髓滴香藤清香的碧色纸巾。
  第一次见纸巾，涵璋不由摸了摸，比兽皮做成的手帕薄，却更柔软，更漂亮，飘散着碧髓滴香藤与荷叶交融的香气。
  “谢谢，我很喜欢。”涵璋笑容温和，使人如沐春风。
  春棠也笑：“你喜欢就好。”
  晌午站在盛夏阳光下太热了，涵璋在清凉翠润的树荫下指点春棠吹笛。
  风吹过时，浓翠的树叶沙沙作响与白玉笛的声音交织。
  涵冥在旁边的树屋凉阴下雕琢玉笛，时不时抬头看涵璋和春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