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宿怀远上亿身家,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没有背景的同性恋在一起?
  当然这些话,江其凡没有直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扯开话题道:“听说24k和水哥都去了魔J,你有联系过他们吗?”
  “有,但是他们好像都很喜欢现在的安排。”祁曜露出失落的神情,“水哥如愿离开了JHG,不用再被我的粉丝喷菜,24k也拿到了更好的薪资待遇和商务资源,况且他一直就喜欢北上广那种繁华的大都市,魔J的确挺适合他。”
  “那你呢,你喜欢刀锋…不对,现在应该叫DAG,你喜欢现在的DAG吗?”江其凡问。
  “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在哪都一样。不过之前刀锋一直拖欠薪水,这次找到新的资方后虽然清算了债务,但是几个主力选手都不愿意再和新战队续签了。”
  祁曜想想都替宿煜发愁,“留下来的这几个人,除了璇星技术可以,其他几个人水平都一言难尽。”
  “你们新俱乐部装修好了吗?”
  “装修好了,就是设备还没有到齐。”
  “哦…”江其凡喝了口咖啡,沉默一会儿,又问,“那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后天。”
  “那也快了。”
  “嗯。”
  祁曜不时地低头看时间,想起俱乐部堆着的那一座山似的包装箱等着拆开组装,想到宿煜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顿时有些如坐针毡。
  “还是晨光给你们训练吗?”
  “应该是。”
  说着说着,又扯回宿煜身上,江其凡问他:“那宿煜呢?”
  “他应该是助教吧,之后再转选手。”
  “晨光会同意宿煜做他的助教?”江其凡诧异地扬了扬眉,“你知道当初晨光为什么选择离职吗?”
  祁曜抬眼看向江其凡,短暂地愣了一瞬。
  “我听说一点小道消息,说晨光教练和宿煜不合。在JHG的时候,宿煜本来就是应聘助教来的,结果晨光教练听说他来,特别抵触,直接找到了老孙,说如果俱乐部执意留下宿煜,他就走。”
  “为什么?”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矛盾。”
  祁曜点了下头,陷入了一阵沉思,按照俱乐部发布的通知,后天就要开始在新的基地训练了。到时候俱乐部的人员都会到齐,晨光和宿煜也一定还会再碰上…
  宿煜性格温和,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呢?
  没有一点儿铺垫,祁曜开口对江其凡:“队长,我得回去了。”
  他顿了顿,“这大半年,谢谢你的照顾,你出国之后,照顾好自己。”
  江其凡的眼眸轻轻颤了颤,没抬眼看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极浅的落寞,“就算是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你的每一场比赛,我也都不会缺席。你要加油,带着我没完成的那份走下去。”
  “我会的,队长。”
  “Rays,其实我…”
  “队长。”祁曜不是愚钝的人,他大概知道江其凡要说什么,抢在他开口之前含蓄地划开了界限,留下了体面的告别。
  他说:“你永远是我的队长。”
  —
  DAG俱乐部。
  宿煜打开最后一个装着设备的纸壳箱,他放下刀,揉了揉微微酸痛发抖的手腕,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祁曜不在,他一个人把这十几台设备组好,久违的,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成就感。
  他抱着显示器站起来,准备往训练室搬,刚一转身,正对着门口的电梯忽然“叮”的一声。
  宿煜的脸上露出笑意,却在转过头的那一瞬消散全无,他的瞳孔猛的震颤了一下,顷刻间,心脏也跟着抽紧。
  电梯前的两个人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过来,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鬼魅般交纵在一起。
  宿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像是被谁扼制了咽喉,憋得眼眶瞬时间一红。
  “小煜,好久不见了。”
  男人穿着白衬衫,领带精致,西裤笔直,外套搭在手臂间。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金丝眼镜,狭长的凤目不怀好意地眯缝着看他。
  “叔叔担心你,你也真是的,过年都不知道回趟家。”
  没有任何预兆的,路向南再一次精准无误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在他身后,那个面色阴沉愠怒的中年男子,正是宿怀远。
  第43章 大打出手
  宿怀远今年五十岁,可打眼看上去却很年轻。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头发理得一丝不乱,穿着深灰色的羊毛呢厚大衣,露出里面剪裁有致的衬衫和西式马甲。
  宿怀远四下望了望,从容不迫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微皱眉头,打量起俱乐部的格局和布设。
  死一般的沉寂中,宿煜把怀里抱着的显示器慢慢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刚回过身,便蓦地撞上了一道压迫感极强的注视。
  “宿煜。”通常情况下,宿怀远都是这样生硬的、连名带姓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打算在江海市待到什么时候?”
  宿怀远的眼窝微微下陷,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他面有不悦,可开口说话时,语气平静得就像是一潭幽水。
  宿煜吞咽时的喉咙顿了一顿,他将身子倚在桌沿边,寻到了一丝支撑的点,“我没想再回去。”
  宿怀远的眸色凌厉起来。
  “小煜,说什么胡话呢。”旁边的路向南开口道:“叔叔他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一下飞机就来找你,挺不容易的。你今年过完生日也二十三了,别这么任性了。”
  宿煜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眼角漫出一丝鄙夷,“我们宿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吧。”
  路向南闻言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只是隔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宿煜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他不再畏惧自己,精神的状态看上去也好了很多,就像是完完全全脱胎换骨了一般。
  宿怀远蹙了下眉头,“你什么态度,他是你哥。”
  “他可以是你的儿子,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哥。”宿煜说。
  宿怀远的太阳穴微微鼓动起来,他偏过头看了看路向南,停顿片刻道:“南南,你先出去。”
  路向南点了点头,“叔叔你千万别跟小煜生气,你这血压才稳定没几天…”
  看着那张伪善的脸,宿煜只觉得阵阵反胃,他忍无可忍地打断路向南的话,袖口中的五指紧紧握起,“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路向南丝毫不恼,甚至对宿煜过激的情绪感到受用,他缓慢地勾起了唇,带着几分戏谑,似笑非笑地望着宿煜。
  极为漫长、又别有深意的一眼,粘稠得像是拉了丝。
  直到路向南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空气中还仍然残留着他的气息,挥之不去。
  “我要夸你。”宿怀远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缓慢开口,“你这个年纪,能有如今这样的魄力,想到什么就去做,这一点很难得。”
  先扬后抑,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是,你做事的方向错了,电竞行业的商业模式还没有成熟,每分每秒它都在发展变革,不确定的因素多了,你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更多。”
  宿怀远的语气平和,不像是苛责,更像是一个父亲选了个悠闲惬意的午后,和自己的儿子谈心,“技术不确定,成本又有压力,发展还不像传统竞技那么稳定,这些都是你需要在最初的最初就考虑清楚的。”
  宿怀远缓缓眨了眨眼睛,盯着宿煜,“你现在说给我听听,在你做决定之前,你考虑过什么?”
  与其说压迫感一下子来了,不如说宿怀远的压迫感从未消减过一分,打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宿煜的神经就条件反射一样的紧绷起来。
  不过很显然,宿煜的沉默对宿怀远不起作用。
  宿怀远不介意把话说的再明白一点,他说:“从经济回报上来看,就算是一个顶级选手,也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可能是我目光短浅。”宿煜笑了一下,有些许无力感爬上脸庞,“想做什么,就做了。”
  “好,那就说说你做的。”宿怀远语气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他深深吸了口气,屏住怒火道:“你敢签8000万的对赌,买一个刚入行半年的选手,救一个濒临倒闭被市场淘汰的俱乐部。宿煜,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宿怀远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一年八千万的净利润,你拿什么保证?”
  “不试过怎么知道。”宿煜的眼睛亮了亮,“我算过一笔账,抛开其他人的比赛和商务代言,就拿我来说,我可以签平台直播,现在就有平台开一千万要签我三年,我打算等到半年后复出上场,只要我能再打出成绩,我的身价还会再翻一番,到时候还能再谈条件…”
  “够了。”宿怀远蹙眉打断他的话,“你简直太高估自己了。”
  一句话,像是灾洪,瞬间将宿煜眼底的光淹没了大片。他以为自己拥有了可以和宿怀远据理力争的对等关系,结果却依然逃脱不了来自高处的审视。
  “没有你是我儿子的这层关系,你以为人家凭什么跟你一个毛头小子签八千万的对赌协议,因为你有远见?有能力?因为你是世界冠军?”宿怀远摇着头,“你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