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项逐峯思来想去,却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任何一个合适的身份,可以让辛远同样愿意答应不要离开他这件事。
  项逐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小时候,我爸妈总说我像个皮猴子,今天上墙,明天揭瓦,经常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的。”
  “然后我妈就去庙里给我求了个腰链,说只要挂在身上,就能时时刻刻保平安。”
  项逐峯掀开衣服,露出腰间一圈细细的红线,上面系着一对很小的平安锁和如意扣。
  他把手绕到身后,单手解开,用指尖抚摸着那对挨在一起的玉饰。
  “以前我一也直不信,直到出意外那天,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项逐峯眉头压得很低,藏起了眼底大半的情绪,却仍然有着细微的,无可避免的悲伤,“只是很可惜,我已经没机会回到过去,再送给他们一对了。”
  从看清项逐峯的第一眼开始,辛远就在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如此舒朗又向上的人,他就像一团明亮却不灼人的热火,只要稍微靠近他身边,都会感到莫名的安全与力量。
  以至于面对此刻的项逐峯,辛远完全忘了自己的一身狼狈,只想伸出手抱抱他。
  “不过还好,现在也还来得及。”
  在辛远的茫然中,项逐峯解下了平安锁,又很快的,把多出来的一截红绳变编成小手链,将平安锁牢牢扣在最中间,而后缠到了辛远的手腕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给我?”
  辛远太过于诧异,本能地缩回手,却被项逐峯一把抓回掌心。
  项逐峯不怎么讲理地打了个死扣,没有给辛远除了暴力剪断以外,任何一个能解开红绳的机会。
  而后看着他说:“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以后在哪里,都要一直平安。”
  第11章 照顾
  辛远打小身体便不太好,感冒发烧和吃饭睡觉一样寻常,普通人三五天就能康复的病程,他经常断断续续地拖十天半个月。
  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项逐峯日夜不离陪在他身边,还是说缠在手腕上的平安锁太过灵验,到第三天,辛远已经好转了很多。
  从大早上起,项逐峯就开始在屋子里忙碌。
  出租屋电路老化的太严重,厨房电源接触不良,煤气灶的火也时大时小,项逐峯想给辛远煮个鸡汤,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启用了最原始的煤球炉,用手扇着火,才一点点煨好。
  “坐起来,把汤给喝了。”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鸡汤味,项逐峯端着汤,坐到床边。
  辛远刚想伸手接过来,项逐峯却直接坐在了他身边,舀起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送到辛远面前:“张嘴。”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起先辛远还过得很不好意思。
  但项逐峯用父母走的太早,从来没体验过照顾人的感觉为理由,名正言顺地逼着辛远享受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服务。
  项逐峯很喜欢看辛远吃饭的样子,和他经常投喂的小流浪一样,起先总是很警惕,但吃着吃着就会垂下尾巴,用下巴蹭着他手心,饱了以后还会主动向他露肚皮。
  辛远也觉得项逐峯一定把投喂他当成了什么游戏,在项逐峯诱骗他喝完整碗汤,又试图让他吃一个大鸡腿后,辛远终于做出反抗。
  “真的很饱了,不可以再吃了。”辛远坚定道。
  “你这么点饭量,还没楼梯口的猫吃得多。”
  项逐峯继续把剃了骨头的鸡腿放在辛远嘴边,用实际行动拒绝辛远的抗议。
  辛远抿着嘴唇,和项逐峯无声对峙了几秒,忽然扯开项逐峯裹在他身上的毛毯,挺了挺自己的小肚子。
  “不信你用手来摸摸看,这里已经变得鼓鼓的了。”
  见项逐峯没有反应,还又往项逐峯身前蹭了蹭。
  很多时候,项逐峯总觉得辛远身上有一股不符合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单纯,像是从来没体验过世间疾苦,随便逗他句什么,他都会信以为真地放在心上。
  项逐峯忍住笑意,把碗放在一边,真的用手探入辛远的毛衣,佯装抚摸了片刻后,忽然在辛远的侧腰上掐了一把。
  辛远惊得猛缩了回去,瞪大眼睛看着项逐峯。
  “你干嘛!?”
  项逐峯爽朗地笑起来,“你让我摸,又没说清楚让我摸哪里,对吧。”
  说着故意张开手,做出要继续挠辛远的动作。
  辛远被逗得缩回被窝里,变成一条很生气的蚕宝宝。
  接下来项逐峯每次过来测体温,辛远都会份外警惕地瞪着眼,怕一个不注意,项逐峯又在他的痒痒肉上掐一把。
  好在到第三天晚上,辛远的体温总算是彻底退了下去,让项逐峯没有继续动手的机会。
  “项逐峯,你手机响啦。”
  项逐峯正在桌边看资料,见他看得认真,辛远便直接接通放在他耳边。
  刚接听时项逐峯带着明显的欣喜,然而过了数十秒,眉头忽而皱了起来,连手上的都没来得及放下,转身就去屋子里找东西。
  辛远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项逐峯很快翻出一张银行卡,又揽住辛远的肩膀,叮嘱道:“我有个急事要出去,回来再跟你解释。”
  “你不要乱跑,在屋子里把门反锁好,除了我之外,不要给任何人开门,”项逐峯找来特意买的加固锁,放在辛远手里,“你把手机的声音也打开,让我随时能联系到你,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辛远还没见过项逐峯这么失态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项逐峯都如此慌乱,悬着的心一直胡思乱想到晚上十点,才终于等到项逐峯回来。
  项逐峯身上像蒙了一层无形的灰,整个人都颓了几分,进门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水。
  辛远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摞票据,清一色都是医院的缴费单。
  上面印着冠状动脉造影,心脏超声,BNP,凝血功能,肝肾指标等一些列密密麻麻的检查项目。
  “这些检查,是……?”
  辛远小心翼翼地看着项逐峯的神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伤口,让他更加难过。
  “是我以前的一个邻居奶奶,对我很好。”
  项逐峯闭上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跟你一样有凝血障碍的妹妹,就是奶奶家的小孙女。”
  想到项逐峯当初知道他也有这个毛病时的反应,不用再做多余的解释,辛远也知道奶奶对项逐峯有多重要。
  “奶奶年纪大了,心脏一直有问题,她去年在县里的医院检查过,医生建议来大城市做个手术,但是我妹妹身体也不好,为了治病,家里的房子也买了,奶奶不想再给家里添麻烦,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项逐峯眼里有明显的悔恨,“其实我还差最后一点钱就攒够了……”
  项逐峯忽地哽住,过了几秒才又继续开口:
  “但今天她儿子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奶奶在家里晕倒了,医生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说病情可能恶化了,要尽快来这边做详细检查,而且就算立刻手术,费用也可能是之前的好几倍。”
  辛远从前一直好奇,为什么项逐峯一路拿着国家奖学金,又不眠不休的打这么多工,生活却还如此窘迫。
  他本以为项逐峯是节俭惯了,现在才知道他自己过得这么苦,竟然是为了帮一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邻居。
  “还差多少钱,我可以先给你。”辛远脱口而出。
  项逐峯摇摇头,“不是一点钱能解决的问题,我已经约好所有的检查了,等这边详细的报告出来后,再等医院的通知。”
  “十万够吗?”辛远比项逐峯还要着急,“二十万呢?”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项逐峯反问。
  辛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的话有多突兀,连忙找补道:“是王沐歌导演,他,他前几天让助理给我打了一笔定金……我可以全都给你的。”
  项逐峯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
  辛远知道,凭借项逐峯要强的性格,他就算是比现在再辛苦十倍百倍,也不会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给的一分钱,更何况是这十万二十万的巨款。
  “你放心,这些钱我也只是借给你的,不是白白送给你。”
  辛远细细打量着项逐峯的神色,“而且,你不是很快就能进入瀚海集团工作了吗,你这么优秀,肯定能赚很多钱,等到时候你有钱了,再把这些还给我也来的……”
  辛远还在用想什么理由能让项逐峯更容易接受,项逐峯却突然两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辛远毫无准备,被项逐峯的拥抱一连逼退了好几步。
  他惊诧地仰着下巴,回抱住也不是,直接推开也不是,一时怔得连呼吸都堵在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