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问完,辛远才看见项逐峯正站在制片身边,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王导,我自己可以的,”辛远面色认真,“这是柳云梯的最后一场戏,无论有多危险,我都希望由我自己给这个角色画上句号。”
  前有辛远这么坚决的态度,后又有项逐峯一定要换替身的要求,张制片只好先打圆场:
  “那个辛远啊,这边布景还要一会,你累一天了,先去房车里休息休息,咱们过会再接着拍。”
  为了不让张制片难做,辛远只好先从马背上下来,决定自己去找项逐峯好好谈一谈。
  只是骑马的姿势绷了太久,右脚刚一落地,忽然像抽筋似的刺痛起来。
  辛远下意识扶住马鞍,然而慌乱中不知碰到哪里,先前乖顺的马忽而鸣叫一声,猛地翘起前蹄,带着还没站稳的辛远一起冲了出去。
  第34章 顶嘴
  辛远一大半的身体都还挂在马鞍上,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地一晃,便像麻袋般被狠狠拖出去。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剧组众人都吓傻在原地,幸好辛远身后跟着名专业马术师,立刻勒紧缰绳追上前,赶在辛远被彻底甩飞前,将辛远的马别停了下来。
  一切加起来不过十余秒,但辛远有半条腿一直磨在地上,浑身都是泥浆与砂砾,加上他刚拍完中枪戏,衣服和脸都到处是血浆,根本分不清是特效妆,还是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跟组医生叫过来啊!”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辛远脑子还一片混沌,身体倏地一轻,被人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都不用再抬头确认,仅凭着身体的记忆,辛远就知道谁。
  ……又要被骂了。
  在看到项逐峯的胸口因为他变得一片狼藉后,辛远本能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好在项逐峯刚把他放在房车的小床上,还没来得及教训他,跟组医生和张制片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房车一下被一众人挤满。
  张制片伸长脑袋,眼看医生反复检查几遍,确认辛远只是扭了一下脚腕,加有点轻微破皮,抹点药膏就没事之后,才敢放下悬在嗓子眼的心。
  感受到项逐峯低沉到极致的气压,张制片一刻都不敢久留,说了句让辛远好好休息,就带着医生一起出了房车。
  车门一关上,辛远就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然而等了好几秒,预想中的嘲讽都没有降临,辛远也不敢抬头看项逐峯的表情,伸手去拿医生留下的药膏,试图拯救一下自己很痛的脚踝。
  他小心地曲起膝盖,但还没碰到那块明显肿起来的地方,小腿内侧的伤口刚好蹭到床沿。
  辛远疼得倒吸一口气,刚要把腿伸回去,脚踝突然一紧,被项逐峯直接抓进掌心。
  “……你,干什么?”
  辛远下意识缩回腿,却没有挣脱项逐峯的力量,只能半蜷着腿靠在床边。
  “靠着枕头坐好,别乱动。”
  辛远惊诧地抬头,项逐峯却不看他,把枕头塞到他腰后,又自顾地拧开药膏,均匀地挤到棉签上。
  因为项逐峯愿意主动帮他涂药这件事太过离奇,所以直到项逐峯已经半蹲在地上,辛远还是僵硬地杵在原地,连眼都没有眨。
  “还愣着干嘛,听不见我说话吗?”
  “我……我自己可以的。”
  别说只是扭了一下脚,就算是受了更严重的伤,辛远也不敢想象让项逐峯来帮忙。
  他还试图坚持自己来,项逐峯却已经没了耐心,直接抓住辛远的脚踝,强行摁在自己膝盖上。
  没成想,这一下正好捏在了辛远刚才扭到的地方,辛远“嘶”得一声,本能地挣脱开来。
  慌乱中,脚尖一不小心蹬在了项逐峯脸上,辛远瞬间顿住,回过神时,吓得呼吸都冻结在了嗓子眼。
  “你乱动什么!?”
  项逐峯更用力的把他摁了回来,“一回儿不给我添麻烦你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辛远的脚踝还是很痛,但也不敢再动,只是心虚地看着项逐峯被他蹬红的额角。
  大概是对他乱动的报复,明明看着没有很严重的伤势,被项逐峯一点点擦上药膏时,辛远还是痛得双眼泛红。
  辛远死死咬着下唇,不想再发出会被项逐峯嘲讽娇气的痛呼,但还是被项逐峯看穿。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逞强不要替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就知道项逐峯一定会用这种话呛他,辛远用力吸了吸鼻子,偏过头,“是我不小心惊到马而已,跟要不要替身有什么关系。”
  辛远小小声地嘟囔:“而且也没有很疼,就一点点而已……啊!!”
  话还没说完,项逐峯像故意似的用棉签碾了一下伤口,刺得辛远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片刻前,辛远还忍不住暗暗感动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破灭。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什么的可感动的呢。难道就是因为他胃痛的时候收留了他一晚,又在他住院那几天做了几次饭,所以就误以为项逐峯其实只是嘴巴变坏了一点,心底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吗。
  明明每一次他都告诫自己,不要再有任何的幻想,不要再念念不忘那些过去。
  可偏偏每一次在他彻底死心前,项逐峯又总会像刚才主动帮他上药这般,施舍他一些错觉。好像只要他足够听话,足够配合,就还是能有正常和项逐峯相处的机会。
  辛远真的受够了,也不想再思考这一切是为什么,带着哭腔喊出来:“我又没有求着你帮忙,没有让你做什么,你干嘛又在这里生我的气!”
  “我生你的气?”
  项逐峯也没想到辛远反应会忽然这么大,冷笑道:“辛远,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就算刚才再被那匹疯马摁在泥坑里踩几脚,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项逐峯说着猛地站起身,吓得辛远本能向后一缩,几秒后才梗着脖子回:
  “你既然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么管着我?为什么非要让制片把我的戏份换给替身?”
  为了演好最后一场戏,辛远提前很久就学习了马术,知道小暖肯定会给项逐峯打报告,所以每次练完以后,都会先偷偷把手心磨出的血泡挤掉再回去。
  辛远在脑海里反复排演了无数次,就是希望能够呈现最好的效果,可是项逐峯随便一句话,就轻易让他这么久的期待都化成了泡影。
  大概是疼痛盖过了理智,辛远也无暇再考虑说出这些话的后果,“我知道,你要我换替身也好,不让我演那些危险的戏也罢,一切的一切,你根本就不是在乎我受不受伤,你只是觉得我是个麻烦,怕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就没有办法按照你的计划,参加你给我安排好的那些行程而已。”
  项逐峯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成样子。
  平日里,即便是面对那些恶心狡诈老头子们,项逐峯也能极好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一旦面对的人是辛远,哪怕这些话也只是陈述客观事实,项逐峯的火气还是瞬间涌了上来。
  于是他很没有风度地吼了回去:“你也知道你是个麻烦?你要是真这么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添乱!”
  辛远明显被他的样子吓住,眼泪也已经憋到了极限,但这样委屈的样子反而让项逐峯更加心烦。
  “你觉得你这样逞强,非要靠自己去完成那些危险的事,就能证明什么了吗?”项逐峯毫不留情,“你到现在还都没认清吗?你不过就是一个被打造出来套现的商品罢了,作为一件合格的商品,你最该做的不是在这努力到自我感动,而是好好听话,发挥出你最大的价值!”
  项逐峯吼到最后几个字时,辛远的耳朵已经听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项逐峯的嘴巴在动。
  他脑子莫名的发晕起来,心脏也快的不受控制,明明平时只有在累到极致或者噩梦惊醒时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可如今只是被项逐峯吼了几句,便比之前发作时还要难受百倍,一时连指尖都在发麻。
  只是因为辛远一直在止不住的哽咽,脸上的泪水也成串地往下流,所以项逐峯只以为辛远此时异常的发抖,只是在表达对他这些话的喷怒。
  好在这次失控没有持续太久,辛远又从莫名的恐慌中挣脱,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弱:
  “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商品,”辛远抽噎两下,强撑着稳住声音,“反正,反正你最擅长搞合同不是吗,大不了你现在就写一个免责声明,我以后的任何事都由我自己负责,出了再大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项逐峯本已经被辛远眼泪浇灭大半的怒火,又转瞬燃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也被辛远的过分幼稚所传染,才会选择继续跟他争执:
  “行啊,你这么有本事,你还跟我签什么免责声明,你直接现在就去接着拍啊!”说着指向房车大门,“你不是最爱逞强吗,还在这哭什么,你现在就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