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嗯。”
  他微曲手指,烟蒂被掐灭,半张面容隐入黑暗,乔吕再看不清他神情,但听见宁惟远的口吻忽然放柔。
  “乔哥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乔吕答应了,没追问理由。
  共享一个秘密时,两人间的距离总会不自觉拉近。
  自那日起,乔吕总觉得宁惟远对自己的态度要比一般人亲近,这种特殊让他莫名舒服,再以后,宁惟远再推脱聚餐的时候就坦然多了,理由他们都心照不宣。
  今晚也是这样。
  “要陪男朋友?”乔吕问他。
  宁惟远垂下眼,表情有些落寞,“我倒是想。”
  “怎么,吵架了?”
  “冷战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没见过这么狠心的。”
  是抱怨的口吻,乔吕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炫耀,他回想起照片中的惊鸿一瞥,有点羡慕,忍不住调侃道:“别是变心了吧。”
  宁惟远幽幽望过来,哀怨神情不言而喻,乔吕差点笑出声,抬手拍拍他肩膀。
  “开玩笑的,长得这么帅,你对象珍惜还来不及呢,哪舍得和你分手。”
  宁惟远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刚要说些什么,神色却倏然变了。
  乔吕顺着beta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的球场外有个人影,看清轮廓后,他顿时心生厌恶,不由得蹙起眉。
  “那个章洪又来骚扰你了?”
  宁惟远眯起眼,没说话。
  乔吕跃跃欲试,“正好,趁着队里人都在,我把他们叫过来,让那小子吃点苦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造谣。”
  “不用。”
  宁惟远冷下脸,神态与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眼睫微微一颤,遮住两点漆黑瞳仁。
  “我去亲自和他说明白。”
  第11章 告白
  “章同学,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宁惟远口吻平淡,他将真实情绪隐藏得很好,对面人望过来时,他甚至礼貌笑笑,似乎对拒绝对方的告白感到抱歉。
  但这种客气的态度显然对章洪并不适用,他斜眼去看宁惟远,眼角眉梢尽是轻慢,心里只觉得beta在故作清高。
  章洪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他是家中独子,又是alpha,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学习一塌糊涂,但靠着家里捐的图书馆进了A大,可惜烂泥注定扶不上墙,人品劣迹斑斑。
  上学期和同专业的学妹谈了恋爱,保护措施没做好,怀孕后的omega不敢告诉家里人,求他负责,却被拉黑了联系方式。
  omega本身属于弱势群体,法律早已标明alpha不承担责任的后果,但学妹却无论如何不敢走到那步,她看出章洪本性卑劣,家里又有靠山,气焰熏天。
  章洪也觉得摆布个普通人易如反掌,没想到一个月后收到警方传唤,白纸黑字写着他的所作所为,报案方竟然是学妹。
  本就是恶性事件,章家独子的身份更是火上浇油,消息迅速发酵,舆论压力甚至逼得章父亲自出面道歉,赔偿金分文不少,公司股价大跌。
  章洪被保释出来后却死性不改,他总觉得自己是阴沟里翻船,事情渐渐平息时,才隐隐嗅到什么不对。
  再想联系学妹,对方却早就拿着赔偿金出了国,音讯全无。
  一切都这么水到渠成,像是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助推。
  章洪贼心不死,掘地三尺,然后终于打探到,最初借钱给学妹动手术的人,叫宁惟远。
  听说很聪明,人长得不错,章洪没见过,直觉却告诉他,主张报警也是这个beta的手笔。
  beta怎么会懂这些,章洪恶毒地想,是不是熟能生巧呢。
  后来亲自见了宁惟远,章洪更是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人弄到手。
  那张清隽漂亮的面容实在让他又恨又爱,可惜油盐不进,数不清多少次当众下过章洪的面子,哪怕是威胁也无动于衷,自顾冷着张脸,视若无睹。
  章洪的下作手段当然不止一个,人后频频诋毁beta,身边几个狐朋狗友也在明里暗里煽风点火。
  起初只当是谣言,后来却不知怎么越传越真,咬着宁惟远与学妹间的暧昧关系不放,始作俑者反倒逐渐淡出视野。
  alpha的劣根性在章洪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beta,却又忍不住一次次犯贱,苍蝇似的怎么也轰不走,眼神粘腻,下流,来来回回地在宁惟远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打转。
  “表不错啊。”他忽然开口。
  宁惟远淡淡瞥他一眼,没作声。
  落在章洪眼中,却成了beta心虚的证明。
  宁惟远的家庭背景算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小一百万的表,说什么奢侈品,白日做梦还差不多。
  别人也许不懂,可瞒不过章洪的眼睛,今年新款,又是全球限量,金钱已经不足以衡量价值。
  也不知道哪个金主这么舍得花钱。
  想着也许有人在自己之前捷足先登,章洪心里发酸,可这又恰恰证明,面前的人是个明码标价的商品。
  因为这个念头,章洪又忍不住泛起阵阵快意。
  他捋起袖子,向beta展示自己手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比宁惟远的稍贵些,但与他那副轻蔑神色却实在不相称。
  “看仔细了,知道我手上这块多少钱么?”
  宁惟远的视线却落在章洪的脸上,若有所思。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心里甜津津的。
  思绪回到裴祝安陪自己过生日的那个夜晚,宁惟远忽然觉得章洪真可怜,你不知道我的表是谁送的,也没有人送你,你永远不会懂。
  “你看傻了?”
  章洪被盯得脸红,忿忿淬了口,“装什么啊,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手上那块表怎么来的。”
  宁惟远挑眉,“怎么来的?”
  章洪神情玩味,“他对你不怎么大方吧?”
  “早看出来了,又抠又穷,品味还不怎么样,”他轻慢地盯着beta,下巴略扬,“同样是卖,你倒不如考虑下我。”
  “什么货色也好意思学别人包养——”
  话音尚未落下,疾烈的拳风倏然袭来,章洪甚至来不及躲,脸颊剧痛,下一秒,他硬生生被打偏了头,脚下踉跄,几乎站不住。
  慌乱中章洪摸到一手血,他厉声尖叫起来。
  “宁惟远,你他妈的敢打我!”
  声音在空旷的林间格外刺耳,但没持续多久,喉管猛然被扼住,章洪的视线被硬生生拔高到与宁惟远齐平的角度,额角青筋鼓胀,他动弹不得,只能惊惧地看着那张冷淡俊朗的面容慢慢凑近自己。
  轻柔的呼吸扑在面颊上,宁惟远笑了下,开口。
  “你以为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第12章 相称
  自毕业以后,裴祝安有好几年时间没回过A大了。
  四年时光充实难忘,现在还仿佛觉得是昨天,但毕竟时过境迁,再踏入校园,他的心情也算不上多轻松。
  上午裴祝安与医生预约过时间,检查定在傍晚,汤特助事先看过宁惟远的课表,他说beta有课,要不要发条消息提醒。
  裴祝安却打算亲自去逮人。
  有时候觉得把孩子养大还真是不容易,劳心又劳神,裴祝安不过尽了半个监护人的责任,想起宁惟远时,他也总觉得头疼。
  身上毛病一箩筐,挑食也就算了,还像个小孩似的害怕见医生,恐惧近乎病态。
  最初汤特助不知道,带着人去检查身体的那天才叫精彩,刚踏进医院,宁惟远的脸色已经白成纸,呼吸急促,甚至有护士主动开口,问他是不是低血糖。
  汤特助一个没留神,人已经快缩进墙角,像只对消毒水应激的猫。
  后来才知道,宁惟远有亲人在医院中离世,走得惨,他那时候小,大概是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
  这倒也难怪。
  当时的裴祝安在听见消息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单独给宁惟远指派了个家庭医生,女性,要温柔和蔼的。
  裴祝安了解他,所以想也知道,催命似的电话打过去,宁惟远还不被吓得窜起来。
  本来最近联系就少,就怕到时候人没接到,护短的裴母先发来质问。
  司机被授意过,车没开进校园,照常在拐角处停下。
  裴祝安侧过脸问助理:“他人在哪?”
  汤特助的视线落在十几分钟前的信息界面,“小宁说在球场打球。”
  耳边响起车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怔了下。
  “不在车里等吗?”
  回答汤特助的是干脆利落的一声响,透过半降的车窗,裴祝安回头看他,剑眉微挑,声音透着漫不经心。
  “随便逛逛。”
  A大内部的建筑相当漂亮,随便一个教学楼拎出来也能当作景点,总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每逢公共假日,校内总是人满于患,部分学生对此颇有微词。
  裴祝安今天没打领带,上身一件薄外套,宽肩长腿,看着斯文,与周围人相比却少了些学生气,略微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