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语气更加讥讽:“也是,他母亲是很有钱的,二嫁的还是个贵族白人。”
  许少庭懒得理沈宝丽,打了张求仁给的电话,一连三次,皆是无人接听。再致电工部局,对方听闻是莱恩沈的朋友,语气也很是客气,告知许少庭莱恩今轮休,也没有住职员宿舍。
  许少庭放下需划转盘的老式电话筒,对待沈宝丽这般古怪,只轻声说:“打扰沈小姐了,我这就告辞了。”
  待走到了门口,那沈小姐突然急急追过来,顾不得淑女身份,抓住他的手腕放下了身段,很有些女性可怜姿态的软了声音:“你要是找到了他,还请打电话告诉我一声,至少让我知道他平安无事。”
  因从沈灵均那里听闻了关于这位姐姐的故事,许少庭到不是很相信是什么姐弟情深,但也答应了。
  出了沈公馆,上了车,不等司机大叔八卦的问:“那位小姐是”
  许少庭便报出从张求仁那里得到的地址,这次路上他头昏的更加厉害。司机话痨的两句,看他紧紧闭着眼睛,抱着硕大的牛皮纸信件在身前,也就闭了嘴,不想打扰到这位小少爷睡觉。
  沈灵均这处公寓离则是位于许公馆与沈公馆之间,离码头有些近的地方。
  路上许少庭吹着灌进车厢里的冷风,脑袋被吹得既冷又舒畅,知道不该吹了,可关了窗晕车想吐,这样忍了一路,司机说:“到了。”
  总算是熬到了头,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都忘了把信件放在车里,抱着就往外走,还是司机忍不住问:“小少爷,你这是要去见什么人?这一下午都折腾在路上了。”
  许少庭道了句:“朋友。”
  等快步进了公寓,上到二楼,在张求仁口中二楼刷绿色油漆的房门,门前摆了排花盆,不过里面没什么花,全是不知名野的那户前停下脚步。
  许少庭一路快步到此犹疑了。
  确实只是朋友,顶多加个师兄身份,但也做不得真。
  其实只是一同补课的同学。
  只是……觉得沈灵均与他有些像。
  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和他的经历其实差别不大嘛。
  还能长成这么个优秀男青年,果然,他们两个更像了。
  等敲门声终于响起,足足敲了十来下,楼上都冒头了俩小孩往下看。
  许少庭心中落空的想:沈灵均究竟去哪了?
  抬腿正准备走,便听到脚步声,涂了绿漆但也斑驳了木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先露出张挂着俩黑眼圈的惨白脸蛋,双眼很是无神的望着门外。
  许少庭讷讷的愣住,没想好说什么话。
  也是从没去想见了人该说什么,只想赶紧确认沈灵均平安。
  沈灵均却是讶异极了:“少庭?”
  这才打开房门,少年便见他正披着条皱巴巴的毯子,身上穿着件灰色宽大衬衫,下摆垂过了臀部,露出个像是去海滩度假才会穿的很有热带风格、图案相当鲜艳的大裤衩。
  然后这样天气,便着膝盖以下,同样肤色惨白的小腿,踩着双人字拖鞋,顶着头浓密漆黑的乱毛,以刚睡醒样子露出个笑:“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问了张求仁老师。”许少庭抽了抽鼻子,糟糕,已经有鼻涕了……
  沈灵均更无语的看着这少年。
  只是不知为何,忍不住的想笑,也无奈的温柔说道:“昨天淋雨的不是我吗,怎么你也感冒了?”
  第42章
  少庭看着沈灵均,许嫣然茶余饭后聊天时,曾说过他和沈灵均凑在一处,正是两个小白脸,不过是苍白与惨白的区别。
  他俩若是晚上结伴同行,指不定夜路上会被人当做两只一大一小面无血色的怨鬼。
  如今莱恩沈生病了,瞅着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许少庭想,倒是比之总是苍白的面孔有了另一番好看风情,让他先想到了那句有名的诗“人面桃花相映红”,后又想到了“粉面桃腮”这个成语。
  沈灵均侧过身,让开路请他进去,见他笑,自己也笑:“问你怎么也感冒了,你傻笑什么?”
  “你知道粉面桃腮这个成语吗?”许少庭抱着信封进了屋。
  屋中客厅到是不小,摆了张深色皮子的长条沙发,两边各一个独坐的,中间地上铺着地毯,许少庭踩着木质地板走到沙发那里,随手把装稿子的信件搁在沙发上,抬眼看去沙发背后窗台,上面摆了一排花盆,粗略一扫十三四盆估计是有的。
  只是还不如门外的花盆里至少长着些繁茂杂,这屋里的花盆却是空荡荡的只剩下龟裂的干涸泥土。
  “粉面桃腮?”沈灵均关上门,跟在许少庭身后,“是形容长相的吗?夸女孩子长得漂亮?”
  说着坐在沙发上,解释起窗台上的花盆:“这公寓是我母亲年轻时候在上海的产业,这花也是她那时候种的。”
  “只是自从去了英国后再也没回过上海,虽然请了人定时来这公寓房间打扫,不过原先种的花也都枯死了,便都连根拔掉。”
  “如今只剩下个花盆和泥土,说是想种花了浇些水再种也方便。”
  沈灵均提起母亲,许少庭就把调侃他长相的话忘在了脑后。
  他转过身,沈灵均这将近一米九的男青年正窝在沙发上,他看一眼,忍不住脑子里用“好大一摊”来形容这位国外长大的香蕉boy。
  难道真是吃的不同,所以长得才这么格外高吗?
  沈灵均看他无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打趣笑道:“千风明月先生,还请坐,站在那里做什么?对了,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还有些茶叶和咖啡,不过还要你稍等一会儿,我需要重新烧些热水。”
  许少庭正要坐在这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听到这话,出声说:“你先给我安静会儿,我得想想。”
  “想什么?”沈灵均问道,说着咳嗽了一声。
  许少庭:“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先是去找了你姐姐,不过这是白做工了。还是在你姐姐家打电话给张老师,他说你兴许是在这处你母亲留给你的公寓中。”
  沈灵均瞪大了眼睛,脸上很有点说不出来的微妙感情:“你见到了沈宝丽?”
  许少庭点头,继而说道:“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怎么也感冒了,因为……有些担心你一夜没回家,所以这天下午走了许多冤枉路,早知直接打电话问张老师就是了……路上我有些晕车,开了车窗吹了冷风。”
  许少庭叹气,两手一摊:“鼻子就堵了,其实我忍很久了,你有纸巾或者帕子么。”
  “擦汗么?”沈灵均眯着眼睛,裹紧了他的小毯子。
  许少庭吸了吸鼻子:“不是,鼻涕都要流下来了。”
  沈灵均“哦”了声。
  许少庭等他……
  这人呆了两三秒,突然垂下头发出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许少庭再次吸溜了下鼻子,他带着鼻音说:“你再笑……我打你了啊。”
  沈灵均笑声止住一瞬,抬头看他,许少庭说:“快给我卫生纸。”
  沈灵均低下头,又是一阵笑。
  “你够了啊。”许少庭叹口气,“真是伤心,我为了确认你的安全,这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全在找你的路上了。”
  沈灵均笑声这才止住,伸手在沙发堆着的几个抱枕里摸了摸,摸出一卷卫生纸扔给了对面少年。见对方接住撕了一段,使劲擤了擤鼻涕,他才缩回自己的小摊子中毯子也许并不小,说不定换成许少庭正合适,只是沈灵均这人实在是生的高大,什么东西和他比起来,都有些小小的了。
  许少庭便见这粉面桃腮的青年,向来脸上仿佛只有黑白两色,如今脸颊上添了彷如霞染般绯红的英俊大男孩定定看着他。
  他心中想:也许真的是沈灵均皮肤太白,眼珠子黑的有些森森意味,而且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这样专注,是多么的深情吗?
  许少庭被看得避开目光,就听那人嗓子有些沙哑的问他:“干嘛费了这么多时间非要来找到我?”
  许少庭:“……毕竟你是我师兄,知道你病了还没回家,当然会担心你。”
  就见这人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是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吗?”
  许少庭直直的看着他:“你以为是怎么样?”
  “我以为”沈灵均突然抬头,脸上露出开门来就带着的疲惫神色,但一双眼亮的惊人,咧出个大大微笑说,“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你中间停顿个什么?
  许少庭被“我以为”三个字后那长长的中断时间带的提起精神,知道应该不是那样,可还是再想沈灵均不会是要说……
  我以为你喜欢我。
  还真不至于。
  少庭哂笑一声,他既不至于才认识这么点时间就喜欢沈灵均,也不至于认为沈灵均会是喜欢男人。
  沙发上那颇有些委屈意味,缩在不合自己大小毯子中的男青年做出了起身动作:“我去烧一壶热水,你既然受凉了,应该喝两杯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