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柏舸险些要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前,沈邈转过身,伸手抓住了他半敞的领口,仰头吻了上去。
  柏舸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确实没有眼镜让他失了准头。零星细碎的吻先落在他下巴上,而后是侧脸、唇角,像是小猫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哪里都要凑过去闻一闻,还不等人反应就缩了回去,自己舔着嘴咂么回味。
  终于,在柔软的唇瓣再次摸索着蹭过来的时候,柏舸手指插入了他湿漉漉的发间,迫使他后退不得。
  骤然被固定了轨迹的沈邈下意识唇齿微张,下一秒便被粗粝的手指摩擦过去,带着克制的、泄愤的,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他想咬住那根作怪的手指以示惩戒,却扑了个空,被唇齿相抵后长驱直入,辗转厮磨。
  空气在极致的贴紧和侵入中被迅速消耗殆尽。他后腰抵在洗手台边缘,下意识反手抓住了冰凉的台面维持平衡,却很快被发现了吃力。
  柏舸微微松开些许,让他缓了口气。而后缓慢但坚定不移掰开沈邈紧绷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拉向自己腰间,让对方扶在自己胯上。
  琥珀在炙热中化作了流淌的蜜糖,柏舸揽住他的腰,将人牢牢圈在臂弯间,重新向因为略微红肿而鲜妍的唇瓣低头。
  再一次被掠夺尽全部的呼吸前,他听见对方的声音,珍之又重,仿佛带着某种许诺和宣誓。
  他说,“你可以试试抓着我。”
  “我一直在这里。”
  第34章
  泛红的眼尾在浴室的氤氲里浸透了水气,但倔强地上挑着。好像在无论如何都要在沉沦前留有一丝清明,不然就输了气势似的。
  原本想要进一步攻城略地的欲望像是被猫咪不安的尾巴摆动间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似巨石投湖,在摇晃坠落中忽而塌陷出一方柔软,缓缓沉淀。
  迅疾的吻如骤雨将歇,顺着鼻梁一路描摹向上,最终落在那抹殷红处溢出的水珠上。
  他与沈邈额头相抵,呼吸交错,在对方率先挪开视线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所以现在,我算喵老师的什么呢?”
  这是从没有人问过的问题。
  沈邈在未散尽的暧昧和懒散里,一时有些愣怔。
  对他怀有占有欲的人太多了。他可以是他们的首席、教官、初创者……
  也曾是过某个人流言蜚语的承载对象。
  那些人如走马灯路过他的人生,从他这里获得了想要的东西,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
  他会在他们的履历里、谈资里,甚至是茶余饭后吹牛皮的闪光点里,散发着增光添彩但虚无缥缈的余热。
  没有人会特意回头感谢一棵树。
  毕竟那棵树就在那里,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它的泽被是没有署名的恩赐,它的清风是没有归属的赠礼。
  也不是从最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很小的时候,被关在实验室里,周围只有无穷无尽的白色时,他也有过鲜活又急迫的欲望。
  等抽完这次的血,等坐完这次的实验舱,等……
  等着等着,脑海中想象过的色彩缤纷的花朵褪了颜色,刺目滚烫的太阳沉入西山。
  在终年不变的虚拟夜空里,不论多么浓烈的期待最后都犹如石沉大海,在不断的、无法触底的下落里,变成茫茫的寂静。
  没有人觉得他需要什么,慢慢的,好像他自己也默认了这件事。
  更遑论,以成为他的某某为骄傲。
  他因不知该给柏舸怎么的定义而沉默,但又不想就这么让这份期许落在地上。
  对方沉甸甸的目光不容他回避。仓皇间,他几乎是急中生智,又无师自通般地胡乱凑上去,吻在柏舸喉结处,并在上面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别急。”
  他的语气是惯常的漫不经心。但柏舸看着他微潮的发顶,原本满胀的心却隐隐泛起不安。
  像是突然变成了游乐园失去了牵引的气球,看似飘向太阳,但实则空心,不知何时会变成破裂的泡沫。
  他太知道沈邈是个多么认真的人。他不说答案,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想好答案。
  这些并肩而立的经历对他了解沈邈而言,好似从冰山一角凿出了一条通往海底蜃宫的路。
  他自知已经站在从未有人抵达过的通行入口,再紧逼可能会让大门再次轰然合拢,再也没有深入其中,一探究竟的机会。故而只得将下巴顶在对方发旋处,收拢了手臂,圈紧了怀里的人。
  潮气褪去的镜面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眸中翻涌的狼子野心,但沈邈却只听到了他与往日并无二致的温顺。
  “好啊。”
  “所以,沈老师你为什么穿着柏哥的衬衫?”再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牟彤揉着迷瞪的眼,差点儿以为自己睁眼的姿势不对,需要补个回笼觉。
  “可能是为了方便吧。”赵菁从已经垂到了沈邈腿根的衬衫边缘收回眼,总觉得自己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本正经试图解释。
  “方便啥?”葛肖庞完全没听出来赵菁话里的回避和暗示,愣头愣脑在自己屁股蛋子上比划了一下,“方便下面穿大裤衩子不被发现吗?”
  昨晚在浴室里闹了一通,沈邈的衬衫湿得透了。柏舸怕他本就疲累,冷热交替下病了,便顺手捞了自己的衬衫给人裹上。
  但因两人都生得高挑,站在一处时还觉不出体型上的差异。结果这衬衫一套,袖子长一截儿,下摆多半块,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但好歹衬衫胜在面料柔软,还带着柏舸身上熟悉的松木气息,沈邈也不是什么吹毛求疵的讲究人,随意摆摆手就歇下了。他今天醒来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有点儿没干透,也没想着特意要换。
  牟彤问第一句的时候,沈邈还有一瞬间心虚的尴尬。但眼看这几人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带跑远了,直接把从楼下拿的果盘咣当往桌上一放,好气又好笑。
  “小胖的白大褂我也穿过,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大反应啊?”
  “怎么到了柏哥这儿就成了讨伐声一片,跟动了品如的衣柜似的。”
  牟彤被果盘的香气引诱了,顿时睡意全无,很快在餐桌旁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一边吧唧着熟得发紫的车厘子,一边忍不住来回打量着沈邈行走间飘动的衣摆,眼珠子恨不得要从他挽起的袖口钻进去研究研究,半晌才总结道。
  “应该是因为柏哥的衬衫质量好。”
  “一分钱一分货。白大褂这种牛马套装只能人衬衣服,贵的料子就有女神的裙摆那味儿了。”
  于是等柏舸收到众人收拾好准备下来的消息,从二楼的楼梯拐角处抬起头时,正正好与黑着脸的沈邈对上。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牟彤越说得有模有样,沈邈越是要做出清清白白的姿态来,出门也没换掉那件衬衫。
  他走在最前方,把过长的下摆随意系了扣,将其中一头塞进笔挺的西裤里,另一头随意垂落下来。
  衬衫袖口整齐翻折至手肘处,利落精瘦的小臂线条隐没其中。淡金色的镜链被他重新挂在镜片侧方,行走间投了细碎的光。从上向下俯瞰的时候,更给他玉雕似的面庞添了逼人的贵气。
  太耀眼了。耀眼得像一件顶级博物馆里压轴的藏品,让忍不住想关掉头顶的聚光灯,将之掳走私藏。
  柏舸下意识向上迈出了一步。
  但还未等他向对方伸出手,就听到楼梯另一侧传来个又惊又喜的声音。
  那音色太过熟悉,熟悉得如同梦魇般充满了他形成自我意识前一半以上的语音学习资料包。
  他不用侧首都知道来人是谁,尽管他从未和那人正面相遇过。
  青年身姿挺拔,一看便知受过长期良好的训练。裸露在外面的小臂和侧颈上爬着层叠交错的瘢痕,但丝毫未影响他的容貌气质,反而更显硬朗。
  他几步登上台阶,却在沈邈面前隔着两级阶梯止住了脚步,像是生怕唐突梦境般,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
  那张英俊的脸上神情几经变幻,最终停在一个似哭似笑的模样上。
  沈邈的出现本就瞩目,青年这么一出更是动静不小。赌场内大半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游戏,回过头来窃窃私语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青年在台阶上单膝跪地,狭窄冷硬的大理石台面也未让他的身影有丝毫晃动。
  “初代集训营先锋01队,纪征,见过教官。”
  而后,在一片哗然中,他试探着牵起了沈邈垂在身侧微蜷的手,垂首亲吻在他冰凉的手背上,颤声道。
  “沈老师,我回来了。”
  几乎没有犹豫的,沈邈立时反握住了他的手,将宽松的袖口直接推到了肩峰处,看着上面蜿蜒密布的、丑陋的疤,骤然寒了脸色。
  “那次行动里弄的?其他人呢?”
  甚至没有任何确认身份的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就这么接受了纪征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