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认定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有意伪装,他在掩盖灵魂中栖息的魔鬼,他已经被污染了。
  秦鼎竺被罚禁闭,在佛堂前跪一晚,时间一长腿又痛又麻,爬都爬不起来,还是家里的阿姨看他可怜,把他捞出来偷偷休息的。
  从那以后,秦鼎竺不再事事都做到准确无误,而是偶尔犯些不轻不重的小错,看上去倒像个正常孩子了。
  桂青虹逐渐放下怀疑,不再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可仍旧偏执地遵守她的佛家铁律。
  最后是秦正蔚无法忍受神经质的妻子,在结婚第九年两人和平离婚。
  在那之后,秦鼎竺就没再见过他,随着长大后意识成熟,那些或对或错的规则影响淡去,可某些东西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就像,不可以胡乱说话,尤其有关生和死。
  他曾亲眼目睹秦正蔚和桂青虹的争吵,桂青虹歇斯底里地喊道,人被赐予肉身来到世界上,就是要赎罪的,罪过没有赎完前,谁都不能死。
  随意说出不尊敬生命的话,会冒犯众神佛,以至言出法随。
  -
  白虞脱口而出自己会死掉这句话的同时就后悔了。
  他知道竺郎的生母是南芜人,南芜最是尊崇天地自然,忌讳谈及生死。
  在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他们就因类似的事发生过争执。那时他与竺郎只是好友,他烦躁地叫他离开,现在,他只求他留下。
  “不可以说这样的话。”秦鼎竺话语严肃。
  白虞慌了,他蓦地起身,恳切地摇头,“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他踉跄地穿过桌椅,站在男人面前,神态很是可怜,“你也清楚的……我是生病了,我离不开你的。”
  秦鼎竺沉默下来,片刻后回身出了书房,白虞紧跟在后面,就看到他对阿姨说了什么,阿姨听完点点头,到楼下打电话叫人送什么东西过来。
  白虞见他没走才放心了些,至于要送什么,他不在意。
  今天晚上,他是伴着淡淡的檀香入睡的,他亲眼看着竺郎坐在床边,睡的很安心。
  但是慢慢的,就在睡梦中,檀香变了,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是如此的怪异,让他心生抗拒和厌恶。
  他整夜被噩梦折磨,惊醒时,满目漆黑,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那怪异的檀香还源源不断出现。
  白虞循着气息寻找,在床尾柜子上,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熏香一样的东西。
  就是它,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檀香。
  骗子。
  他又骗了他。
  白虞无力地跪坐下来,握紧手中的赝品砸向地面,啪的一声脆响,物件却安然无恙。
  他再次抬手,一次、两次……卧室门从外面被紧急推开,同时,他使尽全身力气,熏香外壳碎裂,锋利尖锐的碎片迸溅。
  灯光亮起,阿姨一脸惊慌。
  白虞垂眸,清浅的茶色瞳仁没有情绪,而眼角浮现一道红色血痕。
  第30章 给你就只是,信息素吗?
  谁能想到,对男宠百依百顺,事事顺从的皇帝,以前最是个骄纵难惹,爱发脾气的主。
  此时展现出来,就是赖坐在地上,谁劝都不听,谁都不能往前一步。
  “别过来!”
  白虞喝止前来的三人,呼吸略微急促,双目失焦,黑发披拂散乱,眼角的划痕清清楚楚,但凡再偏一点,碎片扎破的就是他的左眼。
  三位佣人眼睁睁看着他紧紧攥着那团碎裂的玻璃残片,手心淌出鲜血。
  “太太,快放手!”他们惊呼,几番想要上前,又怕会刺激到他做出更疯狂的事。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白虞只身跪坐,喃喃自语着,血珠一颗颗滴落在衣衫和地面,染出一片片靡艳的血花。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何所有人都离他而去,连他最爱的人也在一次次骗他,明明他只有他了。难道他天生就是孤身一人的命。
  这样想着,他眼眶和鼻子酸痛起来。
  那缕熟悉好闻的檀香飘散而来的同时,他抬起眼眸,看到大步迈进来的爱人,眼角泪珠瞬时滑落。
  秦鼎竺快步行至他跟前,半跪下来,攥住他的手腕。
  “白虞,放开。”
  他低声说着,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檀香味的信息素制剂应声落地,纤薄的掌心已经被割的血肉模糊。
  白虞像是没了痛觉,直直望着眼前的人,摇摇欲坠,目光含着脆弱的哀怨。
  秦鼎竺伸手揽住他后腰和腿弯,把他抱到床上。
  阿姨们连忙上前收拾查看,秦鼎竺放下白虞,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回身对拿来药箱的男家政说,“清理干净他的伤口,我叫了医生过来,你们去接一下。”
  “好的,秦先生。”
  下一秒,“啪”的一声。
  阿姨和男家政下意识望过去,看到秦鼎竺冷峻的脸上沾着血的掌印时都愣住了。
  白虞撑坐在床上,身形不稳,长簇睫毛不住抖动,目光由下而上,又拧又倔地望着秦鼎竺。
  他抬手指向床尾的狼藉,话语极度痛苦和失落,“你就是如此对我负责的。”
  他语气虽轻,却带着明显的质问,显而易见是真的被气到了。
  秦鼎竺微顿,站在原地,血液中浓郁的樱桃信息素充斥于他鼻腔,快要渗透进他的骨肉。
  白虞对他的信息素有依赖性,他便让人买了檀香味的信息素制剂,普遍观念都认为与真正的信息素基本没有差别。
  可惜他低估了白虞的鼻子。
  事实上,他从别墅离开后就觉得不妥,以白虞爱折腾的性子,发现他不在肯定又会闹。
  于是天还没亮他又返回来,接到这边阿姨的电话时,他已经开到了学校门口。
  而出门前的三个小时,他跪在净室,为自己白天给白虞释放信息素的行为赎罪。
  此时沾染白虞血液的位置逐渐升温,他喉结缓慢滚动。
  或许他还要再跪上一晚。
  “秦先生……”
  三位佣人齐齐噤声,作为打工人,相比秦正蔚,他们更怕的是秦鼎竺。
  秦正蔚对很多事一向是放养姿态,对生活中的事物关照不多。
  而秦鼎竺不同,他会将所有东西囊括于自身掌控之下,即便相处时间不长,也能感到这个年轻人心思更要缜密周全,也更加让人时刻紧绷不敢放松。
  他们没想到会目睹这样的情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都出去。”
  秦鼎竺接过药箱,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淡声让人离开。他们猛地回神放下手头的事,快速走人,下意识关门时被秦鼎竺阻止,“开着门。”
  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地面的脏污昭示着刚才混乱的一切。
  秦鼎竺坐在床边椅子上,有条不紊地将镊子之类器具消过毒后,拉过白虞还在洇洇渗血的手,用沾了碘酒的棉花擦拭伤口边缘。
  白虞恍惚着,棕褐色药水渗入,被遗忘的痛感骤然恢复,尖锐扎人的苦楚让他不住往回缩,又被灼热有力的手握住手腕,压在细瘦凸起的腕骨上,牢牢控制着。
  秦鼎竺轻轻夹出他残留在伤口中的碎片,专注而严谨,像是在做什么精细的研究,完全忘掉了优越侧脸上的血指痕。
  “啊……”
  痛意一层层累加,手掌连接着心脏,伤处随着心跳牵起阵阵钝痛,白虞抽着气低低喘息。
  直到全部清理好,一圈圈缠上纱布后,两人身上都冒出冷汗。一个是疼的,一个是全神贯注加上担心导致的。
  白虞脖颈泛起潮湿的水光,几缕发丝黏在颈侧,脸上失了血色,瞳孔失焦,却染着别样的情.欲。
  “你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他淡粉色的唇轻启,望着将器具收进箱子里的人,冷声发问。
  他似是已经对他失望了。
  秦鼎竺把药箱放在床头柜,起身整理地面的狼藉,同时开口,“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会怎么样。”
  白虞眼神黯淡下去,他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妥协,还是想要离他而去。
  片刻后,他复又抬起头,眼中失意变作了发冷的痴恨,贝齿轻咬唇瓣幽幽出声,“你别想摆脱我,只要我存在一天,就会寻你一天,我永远都会缠着你……因为是你主动招惹我的,你注定是我的。”
  他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吗,容许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
  他现在恨不得将竺郎囚于宫殿之中,打断腿骨,用锁链捆住双手,让他再也走不掉,逃不脱。
  昏冷白光之下,白虞右眼正下方的红色小痣越发清晰,黑发映衬,显得肤色更白了。
  思绪沉浸时,他面前晃过一道人影。秦鼎竺重新回到床边,黑而沉的眼睛没有丝毫回避地看着他。
  “你想要我的信息素,我给你就是了。”
  白虞神色一怔。
  “但你要答应我,不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