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楚卿辞专注地看着高台上比武的两人,其中一人便是镇西将军楚青弦,他乃是自己的堂兄。
  不过,楚卿辞在楚家前后不过三年,见过这位堂兄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印象中他恃才傲物,为人张扬了些,倒也并无过分值得指摘之处。现下,见其武功招式凌厉外放,却亦能收驰有度,比上自己倒是高出了些许。
  至于另一位,便是镇北将军了,他的武功路数和楚青弦相反,其内力深厚却故意收敛锋芒,不动声色间便如绵绵春水轻易化解对方招式。
  这时楚青弦朝着几人的方向看了过来,蓦地身形一滞。
  楚卿辞收回目光,眉眼微挑,开口时已带着几分笃定:“黑衣男子,镇北将军,胜!”
  他话音方落,镇北将军李今朝直接杀了个回马枪。
  楚青弦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李今朝手中长枪已直抵楚青弦胸口。他爽朗笑出了声:“楚将军,承让!”
  李今朝收了长枪,上前一步,向楚文弦伸出了左手,作势想将他拉起。
  楚青弦气恼地扔了长枪,自行站了起来,鼻孔微动着冷哼一声:“倒是让李将军得了空子!”
  李今朝轻咳了声,略尴尬地收回了手。
  二人说话间,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林枕书方向,理了理中衣,顾不得穿上外袍,箭步走了过来,单膝行礼道:“末将拜见摄政王!”
  林枕书噙着笑意:“两位将军好不威武!想必……上阵杀敌亦是势不可挡!”
  二人对视一眼,军营严禁私下斗殴!他们自知不妥,遂齐齐喊道:“请王爷责罚!”
  林枕书摆了摆手:“起来吧!下不为例!”
  红衣男子楚青弦将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嘴巴微张间话已出口:“你是……卿辞?”
  楚卿辞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地看着他,而后抱拳一礼:“嗯!堂兄安好。”便再也无话。
  林枕书静静地看着二人,说是堂兄弟,瞧着二人反应,倒是生疏得很。不过……既是卿辞赢了,他倒是很好奇,卿辞会提什么要求,毕竟在他看来,楚美人此前总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至于……现在嘛,林枕书直勾勾地将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他望着自己时,眸中多了几分情动之色,所以“无欲无求”四个字对他来说,倒也是只剩下后面两字。
  李今朝看着楚卿辞,有一瞬间晃了心神,他敛了敛神色,抱拳一礼:“想必这位便是楚将军口中惊为天人的刑部员外郎了吧?”
  他目光带着几分审示,这几日听楚青弦谈论起堂弟楚卿辞,听得他耳朵都快磨成茧了!如今一见,果是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好样貌。
  楚卿辞清冷的眸子看向李今朝时,多了几分赞赏,回礼道:“过奖了!李将军武艺超群,与北夷的几场战役,更是成了茶楼酒馆说书的钟爱,为凌安国百姓津津乐道。”
  李今朝爽朗一笑,如阳光般耀眼:“楚公子过奖了。”
  林枕书看着二人,突地心里一堵,面上却依旧沉静,扔下了句:“移步帐内议事!”便率先迈开步子。
  楚卿辞与李今朝并肩而行。
  李今朝谈起战场,双眸瞬间澄亮,和楚卿辞说到战役时绘声绘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叹息扼腕。
  楚卿辞亦受了他的情绪感染,不由地赞赏道:“将军,实乃保家卫国,铮铮铁骨,着实令卿辞佩服!”
  林枕书背对着二人,只觉得楚卿辞的声音搅得他抓心挠肺。相比之下,又觉得李今朝的声音格外刺耳。
  骁骑营专门设议事帐篷,其内宽敞透亮,中间置巨型紫檀木军案,案上置放作战地图与军事文书,案周设紫檀木椅若干,案旁立兵器架,陈列陌刀、铠甲、长枪等物。
  楚卿辞眼神掠过兵器,伸手轻轻抚过,恍惚间,金戈铁马、沙场点兵的声音充斥耳际。他掂了掂长枪,跃跃欲试。
  李今朝见状,主动上前为其介绍。李今朝朗声一笑:“卿辞若有意一展身手,改日来营中寻我,为兄必定奉陪。”
  杜晓笙立在林枕书旁侧,轻笑了声:“楚二公子倒是和李将军相谈甚欢!”
  林枕书看着二人,眸中陡然变得幽暗,开口时声音变得冷厉:“各位将军坐,正事要紧。”
  他看着楚卿辞的时候,不觉又放软了语气:“卿辞,过来。坐本王身边!”
  杜晓笙笑了笑,倒是稀奇了,第一回见着堂堂摄政王此般模样。
  楚青弦看着在场几人反应不一,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道了声:“有意思!”
  林枕书直言道:“北方战事吃紧,北夷部落频频来犯。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楚青弦:“王爷,北部向来由李将军坐镇。北疆防务纵横三千里,山川要塞、夷部习性,军队惯用战术,李将军莫不是如数家珍,若贸然换人前往,又岂能做到知己知彼?”
  李今朝直视着他:“楚将军谬赞!若是换做三年前,那会主将还是王爷,自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嘛……”他话锋一转“北部的军队忠的是楚家与苏家,还是这凌安国,在下倒是要问上一问了!”
  楚青弦:“好你个李今朝,当着王爷的面尚且如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王爷,请您治他个诬陷之罪!”
  林枕书抬眸看向李今朝:“李将军可有话说?”
  李今朝单膝跪地:“即便要抛头颅洒热血,也当是死得其所!军心不齐,这阵没法打!末将不愿我镇北军白白牺牲!恕末将无法胜任!”
  林枕书看着杜晓笙:“杜将军意下如何?”
  杜晓笙沉思片刻,方开口道:“末将觉得楚将军所言极是,李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
  林枕书扫视着三人:“如此,便是没个人能出战了?”
  李今朝坚定道:“若不是楚苏两大家族手伸得太长,末将愿意出战!”
  林枕书头疼,现在的症结不正是在此吗?“看来今日达不成意见了,诸位且再想想,本王改日再来。告辞!”
  三位将军起身道:“恭送王爷!”
  临走前,李今朝唤住了楚卿辞:“贤弟,你我一见如故!后会有期。”
  楚卿辞拱手一礼:“后会有期!”
  返程时,林枕书执意要和楚卿辞同乘一马。楚卿辞拗不过,便顺了他意。
  林枕书从背后将楚卿辞紧紧地圈在怀里,却仍觉得不够似的,又紧了紧手臂。
  楚卿辞双手按在他手上,微侧过头,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眸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似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楚卿辞眸中清冷,开口时却有几分暖意:“你……怎么了?怎地无端如此?”
  “无端?”林枕书低声呢喃,而后双腿夹紧了马背,突然放开勒住缰绳的手。脱缰的乌骓马没了束缚,如离弦的箭般疯狂地奔跑起来,却像是没头苍蝇般到处乱串。
  眼看着就快撞上大树,楚卿辞急急勒住缰绳,惊呼了声,急急吼道:“林枕书!你疯了吗?”
  林枕书眼眸微冷,没了常日里的痞气。他只愣愣地想,卿辞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竟是在吼他,压抑的情绪化作满腔委屈。
  极速勒紧的动作,令马乱舞的前肢猛然扬起,马背上的两人却重重地朝前摔去。林枕书就势一捞,抱着楚卿辞飞掠而起,双双滚落近处的野草丛中。他却是在半空中带着楚卿辞翻转了身体,楚卿辞稳稳地落在他的身上。
  正值春末夏初,满山遍野山花烂漫,红如骄阳,白胜冬雪,蝶舞翩翩,穿花绕树,空气中青草香混着野花香,甜而不腻。一切都恰到好处,最适宜温存浪漫的景,却因两个别扭的人,显得有些多余。
  林枕书抬眸看着身上的楚卿辞,愣住了,嘴唇张了张,终是撇了撇,默不作声。
  楚卿辞本想斥责他几句,却是在看到他这般样子后,彻底没了脾气,他俯下身,莹白玉手抚着他密密扎扎的胡须,拇指细细摩挲着他的双唇,而后将自己柔软殷红的唇瓣覆上他的,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轻啄着,几乎诱哄般:“现在,可愿说了?”
  林枕书有些茫然,却是沉默不语。
  楚兮辞趁机翻下了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坐起身来,两手撑着的地方赫然开着鹅黄雪白的小花,他轻撵着,有些心慌意乱:“你既无话可说,那……我走了!”他假装起身。
  林枕书一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下定决心般,低而缓地开口:“我……不舒服!”
  楚卿辞眸光复杂地落在他的脸上:“哪儿不舒服?”
  林枕书拉过他的手,其手心被花瓣染成了彩色,衬得他莹白的手更加地好看了。林枕书将二人交叠的手落在自己的心口处:“这儿!”
  楚卿辞愣住了,修长手指轻点他的心口:“这儿?”见林枕书重重地点了下头!
  楚卿辞温声道:“为何不舒服?”
  “你眼里只有他李今朝,看他时,眸中皆是欣赏。而你,看我时……”他别过头侧过脸,避开楚卿辞的目光,声音愈发低了下来:“他,究竟哪里比我好?他那般看着你,你竟也不知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