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温兰殊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萧遥掀开窗户一猛子扎进了地毯里,差点儿就把镜架撞倒,慌慌张张扶起镜架, 一手接住马上要掉落在地的镜子, 可算是松了口气。
  “子馥。”萧遥抬头直起腰就看见了擎着灯盏走来的温兰殊。
  “……门没锁。”温兰殊轻声道。
  萧遥马上抱住了他, 拦腰将其抱起放到床上, “我嗓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你?现在又不是春天,没有柳絮,怎么会不舒服?多吃点梨。”温兰殊抱着他的脖子装不懂。
  “你今天喝的什么茶呀, 我也要喝。”萧遥在他耳边低语, 夜色撩人,心愉一侧,嘴唇擦过温兰殊的耳垂和眼睫,下一刻那耳垂就红了。
  温兰殊搂着他的脖颈轻轻闷哼了几声, “唔……我有咳疾,不过是薄荷脑和冰片。你喝那个做什么?”
  萧遥说不清楚是怄气还是情趣, 反正李昇那个眼神让他心头火起, 却又因为君臣之礼不得不强行压下来, 他不敢问, 隐隐约约猜到了, 于是想要索取更多, “我就要喝, 还要喝你嘴里的。”
  温兰殊嗤笑, “好啊。”说罢, 从萧遥压着的身躯里一骨碌转了下来,到桌案旁边坐下,倒茶放药一气呵成,月光照着桌案,他的手骨节分明,犹如筠竹,白如瓷玉,和白瓷茶杯相较起来,一个赛一个的白。
  萧遥心满意足,手肘垫腿,手掌撑着下巴,观赏这一尊玉像,一想到能拥玉人在怀,就怡然自得,这辈子最梦寐以求的,他都已经得到了。
  温兰殊朝他敬茶,薄荷味儿当即四散开来,“我以茶代酒,祝萧指挥使,如鱼得水,青云直上。”
  萧遥得意地挑眉,“我不仅要如鱼得水,我还要相濡以沫。”
  闻言温兰殊一愣,片刻后立即心领神会,将薄荷茶一饮而尽并不咽下去,缓步走来,待萧遥配合地躺下后,他按着萧遥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薄荷茶在两个人唇间渡开,有几滴顺着萧遥的嘴角流下,擦过耳垂,传来一股痒。温兰殊吻得很投入,捧萧遥的脸颊,又长驱直入灵活搅弄,两个人唇齿交缠,萧遥当即猛然一摁,温兰殊腰一软,与对方胸膛紧贴。
  萧遥把薄荷茶咽了下去,腔子里涌出一股凉意。
  “够了么,阿九。”温兰殊笑吟吟的,那声阿九更是荡漾摇曳,妖冶多情。
  “十六,你这么喜欢在上面啊。”萧遥挑逗他,有力的手掌在他肩胛上摸来摸去,顺着脊柱往下,滑过腰窝,到了下半身。
  “啧,你不是昨晚才……好了好了,这次在行宫,我怕有个什么情况。”温兰殊没想到萧遥竟然欲求不满,还想要更多,明明昨晚他那么卖力,现如今……
  还不够了呢!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折磨你了。”萧遥刮了刮他的鼻子,“好了,睡吧。”
  萧遥吹了灯就宽衣解带,他每天醒得早,就算找温兰殊睡觉,第二天也能很早醒来,所以不会被发现。他一直在找一个契机,就是和温兰殊堂堂正正的契机,他不可能跟温兰殊这么心照不宣下去,他受不了。
  温兰殊今日意兴阑珊,解了外袍和发带,就撑开被子准备睡了。萧遥为了随时起身,就在床榻外侧,侧身支着上半身,拍温兰殊同样侧躺的背。
  温兰殊往萧遥怀里靠了靠,用二人能听到的呓语说,“阿九,我很羡慕你啊。”
  “哦?”
  “你看,你比我自由啊。”温兰殊难得暴露脆弱,“他们都跟我说,现在已经很好了,就算……罢了,我告诉你吧,我和陛下的关系,就是外界传的那样。”
  萧遥微怔,又释然地看着温兰殊,轻柔摩他的发顶。
  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更没有怨愤质疑,只要看到温兰殊,他心里就没有那些情绪。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高兴?”
  “没有。我很高兴,因为你跟我说这些,很坦诚。”
  “你不在乎?”温兰殊难得小心翼翼。
  “因为我觉得不重要吧。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只要那个人是你就好。”萧遥大度说完这句话后,心想他真是个菩萨啊胸怀如此宽广,虽然心里想的都是该怎么跟李昇抢人,该怎么才能和李昇势均力敌……尽管看起来那么不切实际,但他确确实实这么想了。
  “我没想过会这样。”温兰殊啜泣,“我当初确实是在蜀地救了陛下,他那时候需要我,他只敢跟我说话,觉得其他人会害他。所以我爹就让我暂时留在蜀地,因为先帝只剩下两个十岁以上的孩子,其余的年纪更小,太子又体弱多病,为了社稷必须要安顿好这个小皇子。我就在蜀地待了一段时间,而后皇位悬置,小皇子进京即位,我也跟着回来。我本以为可以外放做官,有了履历就能回京继续升迁,可是陛下不允许,没有履历我只能去闲散官署。他害怕乾极殿,一个月会让我进宫陪他两次,顶多也就是讲讲故事唱首歌,我清者自清,可是我没有想到……”
  萧遥拂去他的泪花,拢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没事的,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温兰殊哽咽的声音让萧遥心疼,“我不知道他对我有那种想法,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温兰殊发出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扎进萧遥的胸膛,“抱紧我好么?”
  萧遥紧紧抱着他。
  他交了底,把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揭开给萧遥看,那里有关于他的毁谤和非议……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你看,阿九,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温兰殊带着哭腔,泪水洇湿眼睫,“要是我真的一心想做隐士也好,可我真的很想做些什么。我好难受,我从死人堆里走出来,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我好怕,好怕我也死,我看到他们追着我问我,说为什么抛弃了他们,难道贱命就该去死吗?难道生来尊贵就可以免遭死罪吗?我没办法回答。”
  夜色降临,最是容易脆弱。
  萧遥什么都没说,只是拍着他的背,“没事的,现在一天天好起来。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好,我还想跟着你去晋阳呢,明年你是不是要回去?听说晋祠许愿很灵,我想捐点香火钱。”
  “好啊。”温兰殊止住了哭泣,聊起小时候的故事能让他短暂从失意中走出来,他不愿回忆李昇看他的玩味眼神,那对他而言是一种癫狂的凌迟,太过炽热猛烈让他不敢靠近。
  温兰殊环抱着萧遥的腰,“我带你看难老泉和千年古柏,我们还能去望川亭登高眺望。”
  “嗯。”萧遥安慰着他,极尽温柔,“睡吧。”
  二人安静下去不到一刻,传唤的宦官就走了过来,“温侍御,你在吗温侍御?”
  温兰殊大气不敢出,这时间还能找他的,除了李昇就没别人。他对萧遥示意噤声,宦官反复催促,“陛下要召见侍御,您配合,奴婢们也好办事。”
  萧遥看了眼温兰殊,对方拼命摇头。
  “你不想去?我只问你一遍,你只要说你不想,我一定带你走。”
  “带我走。”温兰殊不假思索,“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宦官开门后早已人去楼空,窗户开了一觉角,被褥还是暖的,当即喊了侍卫追查。这边温兰殊借着萧遥的功夫,错开几个巡逻侍卫,绕过廊道,又在树间穿行。萧遥对这些人的习惯了如指掌,包括列队的走向与换班时间,他几乎是乘了一路的空隙,如鱼入大海不受拘束。
  骊山北构而西折,二川迤逦如玉带,亭台楼阁错落,璀璨星河,白鹭惊飞。萧遥站在半山腰,天下江山映入眼帘,顿觉脱离樊笼,逸兴丛生。
  温兰殊喘气,喜形于色,“真好。”
  “走,我去找家驿馆。”萧遥拉着他的手,“不然追兵就要发现了。”
  行宫这头李昇左等右等不见温兰殊,一个人跑在空荡荡的温泉中。热气霏微,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见门子开了,马上站起来,水流哗啦啦顺衣襟往下,身体顿时沉重起来。
  不是,不是温兰殊。
  李昇又坐进温泉里,他问黄枝温行是否在行宫,有没有见到温兰殊。
  黄枝和李昇隔了几道帘子,“回陛下的话,在呢,但是温侍御……不见踪影。”
  李昇一手撑着壁沿,强行压抑自己求而不得的痛楚与愈演愈烈的欲望、若有若无的惊惧之病,抬抬手让黄枝送药,又让黄枝通知温行,温兰殊不见了。
  “萧遥,一个小小的都指挥使,你都得竭尽全力,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敢跟我抢人的……”
  李昇举起玉杯,晃悠里面的葡萄酒,而后手背青筋凸起,整个手臂都在用力,那玉杯碎了,葡萄酒也顺着胳膊流下来,红得像血。
  他又坐进水里,热气氤氲下,葡萄酒晕开来,他的身体逐渐起了变化。李昇后脑勺枕着温泉沿,四周帷幄不动,死气沉沉,顶上藻井绚丽夺目,在他眼里却是豪华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