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小小教谕,手里一点儿权都没有,我平时都不稀得看,结果你还耀武扬威上了,要人家肉偿,恶不恶心啊?”萧遥用刀背划着教谕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礼部侍郎呢,原来就是个教谕,说,为什么不给钟少韫?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他原本户籍就不明不白的,要不是我,怎么可能有今日!”教谕理直气壮,“你可以问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渭南钟氏人家的儿子,他就是个琵琶伎!你们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琵琶伎就动手杀人,因小失大啊。如果我有什么闪失,全太学都会知道钟少韫冒名顶替!”
  萧遥当时就发火了,不过碍于这是客店无法处理,就拉着那人骂骂咧咧下了楼,在马槽旁应是拳打脚踢一刻钟才收拾收拾上来,身上不少血迹,但衣服整洁,看起来应该都是那人的血。
  他兀自坐下倒水,面前是忧心忡忡的温兰殊和呆滞无言的钟少韫,“我给那人封了口,不过看起来,少韫这边不会那么简单。卡在监生这一关,进士科是肯定考不了的。要不我跟我舅说一声,你去节府先干一段时间的活?”
  钟少韫嗓子沙哑,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坐到床榻边。
  “我对不起彦则,也对不起你们,这是我自己招来的祸患,大不了,我再回到绮罗光的身份,继续弹琵琶。”
  温兰殊笼着钟少韫的肩膀,“别这样说,你好不容易能有个身份继续读书,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呢?你当初读书跟我说的话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把你当成读书人的脊梁,怎么我还没放弃,你就退缩了?少韫,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绮罗光和钟少韫,哪个身份好过?”
  钟少韫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吧,我之后会给你处理的。”温兰殊轻声安慰,“你也不要太纠结,我要是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岂不是白活这几年,枉为你的前辈呢。”
  这厢安顿好钟少韫,温兰殊拉着萧遥的衣袖到门外,“你刚刚,说什么匪盗?你对长安周围的匪患很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大家早上下午晚上好。
  第61章 诡计
  经过此事, 钟少韫搬到了温兰殊家中稍作安置,和太学那边告假,一旬不能过去, 温兰殊便让钟少韫在自己家看书。
  这日散朝,温兰殊把胡床挪到桂花树下,刚好吃完饭, 小憩一会儿。他闭上眼, 仍旧能回想起那日自己询问萧遥后, 对方脸上明显可见的惊慌。
  为什么萧遥会对匪患那么熟悉, 提起来就像是自己经历过一般。渭南那个奇奇怪怪的僧人,也透露过一句——
  “恨我计策未能奏效,未能使渭南血流成河。”
  栖云要害他, 本朝不是没有僧人伙同匪患造反的先例。也就是说, 如果没有他,渭南的田地案将会引起一波动荡,强征赋税的情况下,若是有人悄悄点燃引线……那么还真有可能血流成河。
  他和萧遥彼时距离那么远, 萧遥怎么知道他在木佛塔上并及时赶到?又或者说,萧遥怎么会那么巧, 知道佛塔上有个人?
  他确实手撑着栏杆往远处望, 可须臾之间出现, 刚好能遇见?
  如果他是萧遥, 和对方分开后还想再见, 能选的法子也就只有在起居的地方等待, 晚上谁不睡觉啊。
  可是萧遥不仅来到木佛塔, 还在他岌岌可危的时候把他救了下来。
  太巧了, 好像是有个人在背后告诉萧遥, 温兰殊就在佛塔上,温兰殊就要烧死了……
  萧遥肯定瞒了他一些事情。
  昨天他问萧遥的时候,萧遥只是支支吾吾,说自己关于匪患也是略有耳闻,行军打仗触类旁通,军营里有户籍在渭南的能说明一二,而自己粗犷的作风也是因为自小养在乡野,比不上人家世家子。
  末了还反问温兰殊,“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嘛。”
  登登登——
  何老打开门,原来是高君遂。高君遂神色凝重,待温兰殊坐起,抖落身上的落花,他低着头,“温侍御,我是来找少韫的。”
  温兰殊揉眼,“他可能不大想见你。”
  “我已经跟舅舅说好,要去铁关河麾下当判官,平戎军改组,正好需要有一套新的班子,正缺人。铁关河跟我舅舅关系蛮好的,就把我拉了过去。刚好,监生的名额,可以让给少韫。”
  “人选已经定好,哪有说让就让的道理。高郎君,你是觉得自己有左右人选的能力?这个名额空出来,只能给另外一个准备好的人,那个人绝对不是少韫。”温兰殊走到桌案旁饮了口茶,身上一股桂花香。
  “那您肯定也有办法……”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温兰殊蹙眉,“太学内部事宜,侍御史管不了,也不该管。”
  高君遂惘然若失,“我要见少韫……”
  “他不想见你。”温兰殊语气坚决,“你在宴席上说了什么,都忘记了?况且,少韫和我表侄走得近,你现在又是铁关河那边的人,我觉得,你们还是注意些好,不然你的新主司如鲠在喉,他可不是个良善之人。”
  卢英时刚好背着挎包进门,一看到有客人点头示意就进了中堂喝水。
  “可温侍御您不也和萧指挥使……”高君遂说到后面戛然而止。
  “你怎么知道的?”温兰殊眯着眼,“昨晚你也在客店,那你应该也看到了少韫被教谕侮辱的全过程?”
  高君遂哑然。
  “哦……我明白了。你看到教谕心怀不轨但却没有阻止,是想着等待时机英雄救美,让少韫在最脆弱的时候被你拯救,然后再大度让出名额让少韫对你感恩戴德,你万万没想到,我会去那里,抢了你的功劳。”温兰殊反应极快,当场把来龙去脉给剖析了个清楚明白,“而你之所以来找我,是为了确认我到底有没有看见你。”
  建宁王府的时候,高君遂早早离去,并没看见萧遥和温兰殊的行踪,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昨日京郊的客店。那家店位于回京的必经之路,而且昨日重阳竞射,高君遂也在场!
  “人算不如天算,你想要的终究得不到,从一开始就错了。”温兰殊想到李昇,二人的手段如出一辙,都不算光明,偏偏都没意识到。
  高君遂本就是个执拗的人,这种程度的语词根本不能让他退让半分,“不可能!那是因为少韫还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太荒谬了。我就问你,如果少韫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绮罗光,你高君遂会施舍他一点儿目光吗?哪怕一分一刻?”温兰殊拂袖,袍摆猎猎作响,温润的面庞寒气逼人。
  高君遂解释不了,更无法说服温兰殊。卢英时正捧着个瓜啃,这会儿也看不下去了坐在庭前,“十六叔说得对,高兄,你扪心自问。虽然我也不咋喜欢卢彦则,可是你这种伎俩……卢彦则万万做不出来。”
  面对二人的质疑,高君遂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作。被逼到绝路的他早已不复上次来这儿的谦卑,只剩下了伪装被戳穿后的愤怒与撕咬,况且上次来他也不是真心要归顺温兰殊,只是把温兰殊的名气当作一个跳板。
  现在他放弃了科考,钟少韫也无缘科考,在温兰殊这里找不到任何好处,又平白碰了一鼻子灰,谁会高兴嘛。
  “是,我卑劣无耻,看不起贱籍出身之人,你们比我高尚,但你敢说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你温十六倒是清高,却和萧遥情意绵绵,你知道昨晚搜捕你的金吾卫一路跑了多远么?只怕陛下早已明白,萧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温十六,你要怎么办呢?”高君遂露出了隐藏已久的獠牙,与昨日的唯唯诺诺截然不同。
  温兰殊明了,这就是高君遂最实际的一面。
  行卷写文为的是科考路畅通,为此需要拜谒名流,温兰殊就是他的人选。他有个不在意科考成功与否只想着将外甥培养为能吏的叔叔,对温兰殊一类的清流文人,应该是嗤之以鼻的。
  尤其是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永远无法与温兰殊归为一类甚至被温兰殊反唇相讥,自然会消弭所有的幻想,凶相毕露。
  卢英时第一个忍不住,拔刀就冲上前来,“哪里来的狗一直叫?”
  温兰殊竖起掌刀,“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何老,送客。”
  卢英时对着高君遂远走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加上红线,应该能把他揍得满地爬……不对,应该说,我一个就够了!我之前还觉得他比卢彦则好些,现在想想真是看走眼了,卢彦则从不说自己是君子,这厮整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十六叔,少韫那边怎么办啊。”
  温兰殊又坐到胡床上,最近的事儿真复杂啊。
  “我不便出面,御史台的手伸不到太学去。教谕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大理寺都不会在意,可就是这种人,作恶起来让人防不住。我有个法子……反正这个教谕必须得受到惩罚,少韫是一个,不知道以前受到他毒手的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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