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温兰殊上手抚着他的眉心,“你又在怪自己了?”
  “有点。”
  温兰殊按着萧遥的后脑,让对方能靠近自己的颈窝,“你尽力去做了,至于之后如何,并不在你控制。长遐,没有人会怪你,没有人会溯洄到那么久远的过去。况且,这么久了,你没有想过害他或者揭露他,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萧遥在温兰殊耳畔轻轻喘息,“他害了你好多次,一切的错误都因我……”
  “长遐,你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温兰殊见苦劝无果,佯装生气,吓得萧遥连忙解释。
  “子馥,我……”他解释不清,又怕温兰殊心有芥蒂,“哎,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如此地步。”
  “萧长遐,你劝我的时候头头是道,怎么轮到你自己就想不明白,嗯?”温兰殊吻着萧遥的眉心,“谁会觉得一个人是因为小时候一句没能践行的诺言才变薄情寡义的?说起来,颠沛流离的人那么多,为何独独铁关河残忍嗜杀、狠戾绝情?他可以推脱责任说你骗他,但他手底下的亡魂不会找你来索命,一码归一码。好了,睡吧。”
  ·
  这边,朝华出城后,冒着雨来到了萧遥大营。她尾随红线,一起进了帐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难得露出欢喜来。
  “你跟谁学的艺?”朝华问。
  “自己学的。”红线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下,也不管什么女孩子不女孩子的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
  帐篷有些低矮,卢英时盘腿坐在一边,朝华也只能低着头。
  “自己学的?根骨不错。”朝华蹲下身,“想不想学刚刚我的功夫?”
  红线眨巴着眼……刚刚朝华是真飒,左边一个温兰殊右边一个她,硬是脚一踩,就轻飘飘地跨过了那堵墙,还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她点头如捣蒜,两侧红发绳凌乱不堪,粘在脸上,“想!”
  “学功夫的话,就不好嫁人了,你有这个顾虑么?”朝华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前提,别到之后白费功夫。
  “嫁人?我不用嫁人,我只要保护公子。”
  朝华还是觉得欠些火候,“你只想保护一个人?”
  “嗯,还有,还有柳度,还有少韫……”红线扳着指头数,“那些容易被人欺负的人,都想保护。”
  朝华挑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功夫能让你保护很多人,你学也不学?”
  “学!”红线几乎没有犹豫,谁能拒绝这么厉害的师父呀!
  “还有一件,你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阁主,传递历代相传的女英剑和绵延三百年的女英阁势力,身上责任会很重,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何时会离开。若是如此,你还愿意跟着学么?而且,要是学剑,就不能随时随刻跟柳度在一起,过平淡安宁的日子。”
  红线想了会儿,“不要那种日子。”
  “哦?”
  “天天在一起但什么都不会,谁也保护不了,不好。”红线垂着眼帘,她仔仔细细想过,她不想等到哪一天,没力气了,任人欺凌,然后还没办法保护别人。
  朝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很好,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学剑法。我会用三年时间,将女英阁历代相传的剑法教给你,而后你可在此基础之上,形成自己的剑法。《女英剑法》只教选中的继承人,毕竟如果没有选中,学也是学不会的。我看,你底子不错,学东西上手很快。”
  “三……三年?那公子怎么办?”
  卢英时举手,“没事,有我呢。”
  “你可以考虑几天。”朝华很大方,没有逼迫红线早点做决断,“这三年不见别人,看不到你家公子,也看不到柳度。”
  “我……好好想想。”红线嘟囔着,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脑袋耷拉下来,枕着朝华的肩膀。
  朝华让她平躺,枕着自己的大腿,“睡吧,今天也累了。”
  第137章 叶护(副cp)
  天朗气清,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祭天仪式正在进行。
  贺兰部的叶护身着一身白色忍冬纹袍衫,戴了各色璎珞珠串。这些饰物不仅没有显得人俗气, 反倒是跟头顶的鹿角冠互相配合,让这位上天授予使命成为叶护的男子更高贵气派。
  钟少韫的一双薄唇紧抿,下巴颏的痣恰到好处, 整张脸小巧精致, 出尘不染, 好似漫山遍野洁白的颉罗花;高耸眉弓映衬深深眼窝, 层叠眼皮下,睫毛如金羽。
  叶护是一个部落中仅次于狼主的官职,往往由部落中的强者担任。自贺兰庆云从代州往大漠逃遁, 两个多月过去, 贺兰部初成雏形,彻底放弃了原本汉化的成果,游牧打猎,重新回归草原的怀抱。
  因此部落建制也一如祖先, 设置狼主、叶护。狼主无可置疑,肯定是贺兰庆云, 但是在选“叶护”的时候, 原本的达奚铎, 被换成了钟少韫。
  达奚铎只能在人群中忿忿不平, 远远看着钟少韫从贺兰庆云手中接过属于“叶护”的旗帜与剑, 明明就是一个文弱男子, 手无缚鸡之力, 连铠甲都撑不起来, 现在竟然穿上了属于叶护的鹿角高冠和皎洁衣袍, 真是沐猴而冠。
  达奚铎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贺兰庆云耳根子软,贺兰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要给钟少韫叶护一职就给,这种人,迟早要玩完。
  钟少韫振臂一挥旗帜,剩下的贺兰部人纷纷朝他行胡人礼节,曲肘在胸前,微一躬身。
  “叶护。”
  尴尬的祭天仪式结束了,至少对达奚铎而言是如此。他不是叶护,得了一个比叶护更加低下的官职——“设”,统领贺兰部的兵马,但是战时依旧要听叶护调遣。
  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带兵,不过钟少韫和贺兰庆云都能左右他。
  当个二把手已经很窝囊受气了,现在还要受一个面若好女的小白脸的气!达奚铎回到帐内就开始撒火,满桌金银器被他扫了个干净,丁零当啷洒落在地,吓了妻子一跳,婢女也只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与此同时,达奚铎的女儿塔娅蹦蹦跳跳从帐外回来,手里握着一束颉罗花,“爹!我看到军师了,他今天祭天仪式上穿得也太好看了吧!”
  待她回过神,看到一地零碎,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凝滞了,不禁诧异道,“怎么了这是?”
  达奚铎更气了,这可真是火上浇油,他怎么就没个能干的儿子帮他耀武扬威,这女儿还没眼力见儿胳膊肘往外拐,“你为什么就不是个儿子?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塔娅感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受了一肚子气,冤都要冤死了,“那你怎么早不说晚不说,都长这么大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把我塞回娘胎里吗!”
  说罢,在达奚铎拂袖而去之前,塔娅先他一步跑了出去。
  ·
  “贺兰部刚刚成立,有很多事情要经我手接洽。”钟少韫在牙帐中招待着龙庭古道上的商人,“狼主有事歇息去了,还请多担待。”
  席间一些粟特人和汉人自然不敢挑剔什么,贺兰部有武装,他们往来在百余年的龙庭古道上做生意,肯定要跟过路的大小地头蛇搞好关系,“怎么会呢,我们能跟狼主、叶护做生意,已经是万分荣幸。”
  钟少韫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能给的有很多,人,钱,都有。贺兰部地处胡汉分界之处,如今大周内乱,漠北诸部联合意欲南下,我们根基不稳,不会贸然参战,需要根据一手消息来做决断。”
  这很明显是不支持战事的表态了,一个识趣的商人抢先回答,“明白,举手之劳。”
  “也不知现在晋中是个什么情况?”钟少韫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在场一个汉人喝得醉醺醺,顺着话就回答了出来。
  “晋王离了洛阳,路过泽州、潞州的时候,守城将领见是他,就开城门迎接他入内,现在两州又回到晋王手里啦。大家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魏王屠了魏州城,而晋王本就仁善。与其跟着一个阴晴不定的魏王,不如早些归了晋王,反正隔着太行山,魏王也没那么如意。”汉人商贩笑道,“我的商队连接晋阳,您想要多少货,我都能给您运来。”
  钟少韫思索片刻,眼波流转,“晋王如今雄踞太原啊。”
  “巧的是,晋王身侧的两个行商,周序、陶真,刚好和小老儿认识。”另一位汉人商贩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如此,便多麻烦了。”钟少韫颔首,态度极为诚恳,于是这合作就谈了下来。
  商量好具体事宜后,钟少韫说了太多话,有些疲乏,贺兰庆云是个甩手掌柜,逮着他可劲儿压榨,等钟少韫去找的时候,正大快朵颐,莺歌燕舞,“谈妥了?”
  钟少韫跪在一边的座位上,“嗯。”
  “你不怎么讲话,倒是挺会办事。”贺兰庆云剔着牙,朝钟少韫扔过狼头令,“接下来是祝祷大会,五部建立联盟,冬日南下出兵,贺兰部也受邀参与。”
  “明白。”
  贺兰庆云挑眉,这钟少韫就一点情绪也没有?“你最近手里活挺多的,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