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刚刚吸入太多烟雾,又匆忙奔逃,这会儿嗓子里火辣辣的痛,一用力就是一阵铁锈味的腥甜。
  打手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连李闻棋都不得不拿起刀来迎战,而身后云望山的人马已经越来越近,云望山左肩缠满纱布,面色冷得惊人,右手抬起火铳就对准了人群中的祝观瑜。
  “今晚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祝观瑜瞳孔一缩,反身后仰,堪堪避开迎面的这枚铁弹,铁弹在空气中划过,带着炽热的高温,轰隆一声打穿了他身后出口的木门。
  云望山面色铁青,身旁手下立刻为他装填弹药,然而祝观瑜已经两手在地上一撑,顺势翻了个跟斗,直接一脚踹飞了摇摇欲坠的木门,后背落地滚出门去,祝恒远立刻跟上,冲出门去,一把拉响了信号弹。
  一声鸣响,夜空中登时亮起一道火光,不远处等着接应的侍卫们应声而动,策马奔来:“殿下!”
  祝恒远飞身上马,见李闻棋匆匆跑出来,顺手将他一把拉上马背:“跑!”
  祝观瑜的踏浪也疾驰而来,他却没上马,往后一看,季青背着昏迷的秦骁冲出门,背后还跟着乌泱泱的打手,祝观瑜一脚勾起方才被踹飞在地上的木门板,抬腿将它往回一踢,生生将木门板在半空中踹得翻转打旋飞了出去,把冲出来的打手们全部撞翻。
  “给我。”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接过了昏迷的秦骁,背着他翻上踏浪的马背,疾驰而去。
  第21章
  一行人纵马狂奔,而云望山带着的人马不多时也追了上来,紧紧跟在他们后头。
  云望山仍带着火铳,可左肩受伤抬不起手臂来,右手又得控马,仅剩的一把火铳更不能交由其他人操纵,便只能高声道:“过了子时,城门已锁,你们还能逃到哪儿去?!只要你们还在盘州城里,我早晚抓住你们!”
  各大州府的城门都会在子时关闭,以防外贼,但盘州这样的重要中转地,总有身负紧要事务的官差时刻通行,便会留出角门供这些官差进出。祝恒远对此一清二楚,一马当先直奔西角门,远远就看见角门开着,但门前设有岗哨,还拦着拒马。
  他一把摘下腰间金牌,朝前用力掷去,高声喊道:“见此金牌,如见陛下!开道!”
  那守在拒马前的官差只见迎面飞来一令牌,抬手接住,入手沉甸甸的,乃是纯金打造,正面刻着“如朕亲临”,背面则是“赐十六皇子恒远至盘州行便宜之权”。
  守门官差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大官,更别说皇子,连忙招呼同伴:“是十六殿下!快开道!”
  旁边偷懒歇着的官差们腾的一下全蹦了起来,立刻冲上前吭哧吭哧拉开了城门内外的拒马。
  拒马刚刚拉开,祝恒远一骑当先越过岗哨,官差连忙毕恭毕敬双手捧起金牌,下一刻,只觉得手上一轻,金牌被殿下一把带走,半空中甩下一句话:“拦住我们后面那行人!”
  官差只来得及说一句“是”,十六殿下一行人就跟风一样瞬间越过了城门,而后头追着的那一行也快要冲到城门前了,官差连忙吩咐左右:“把拒马拉上来!”
  又高声呵斥:“来者何人?!此处仅供特事特办的官差通行!”
  拒马挡住了去路,云望山不得不勒住马,停在角门前,面上有几分不甘,紧紧盯住前方一行人出城的背影。
  他的得力手下面色凝重,在旁道:“少主,方才见他用了金牌开道,似乎是一位皇子。”
  这可难办了,哪怕黑市没有牵涉军火走私一事,就论他们刚刚一路追杀皇子到城门口这一条,也够京师震怒、荡平黑市的了。
  云望山沉吟片刻,道:“走私军火那个接头人呢?把他抓来。”
  ……
  出了盘州,一路通畅,众人疾行至京城二百里外的禁军驻扎之处,才算安下心来,驻军指挥使亲自把他们迎进营地,腾出中帐供他们歇息,还叫来了营中最好的军医。
  祝观瑜把秦骁背进帐篷,众人帮忙扶着,将秦骁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祝观瑜伸手轻轻摘下了他的铁面具。
  面具之下,露出那张英气十足的俊脸,面色白得像纸,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祝观瑜心中一颤,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低声唤他:“秦骁,秦骁,醒醒。”
  那等焦急如焚、切切忧心的神情,嗓子都哑得不像话了还要低声呼唤,别说是李闻棋等人,就连祝观瑜自己的侍卫们都没见过主子这副模样。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左顾右盼,都有些尴尬,仿佛夹在一对有情人中间当绊脚石似的。
  最后还是李闻棋开口:“大公子,咱们都吸了不少大火浓烟,我这嗓子现在火烧火燎的疼,你不疼么?快别说话了,赶紧让大夫瞧瞧嗓子。”
  这时,恰好军医被指挥使领进帐中,先给秦骁接骨,祝观瑜这才肯起身,被李闻棋拉到一旁,另有几名大夫来给他们把脉开药,煮些清肺的汤药端上来喝。
  “……总算舒服些。”李闻棋一口喝完汤药,觉得喉咙里冰凉清爽,那种火燎燎的痛感缓解不少,这才叽叽喳喳开口,“今晚可真是吓死我了,太惊险了。殿下,你都不知道我和大公子碰上什么事儿,我们一进来就到了地下赌场,那赌场里人挤人,撞一胳膊踩一脚再正常不过了,偏偏我倒霉,被个人一撞,撞到一个刚输了钱的彪形大汉身上,他提刀就来砍我们,我们是不得已才跑的呀!哪知道那个云望山偏说我们捣乱,把我们抓了,我看他就是见色起意,看见大公子长得美,强行扣人,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他转向祝观瑜,却见祝观瑜手里是好好端着药汤碗,人也好好坐在他们旁边,可眼睛却仍看着那边躺在床上的秦骁,明显心思都飞到秦骁那边去了,碗里的汤才喝了一小半。
  李闻棋:“……”
  他撇撇嘴,开口道:“大公子,你好歹先把药喝了,秦骁他皮糙肉厚,不会有什么……”
  话没说完呢,旁边十六殿下拐了他一下,李闻棋扭过头一看,祝恒远朝他摇摇头。
  李闻棋又回头看看祝观瑜,再看看那边的秦骁,来回看了几遍,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小声嘀咕:“秦骁不过长得俊几分,怎么你们都喜欢他……”
  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祝观瑜这会儿心思都在秦骁身上又听不见,唯有祝恒远被他嗡嗡嗡的吵得耳朵疼,干脆起身把他拉出了帐篷:“你一个人在外头说,别在里头吵。我这一晚上东奔西走的,还没合眼呢,我得歇息。”
  他是十六殿下,与太子殿下同为皇后嫡出,是最受宠的几位皇子之一,二人本就有身份尊卑之别,李闻棋又同他不相熟,在他跟前哪敢大声说话?而且他还扮成坤君骗过十六殿下,到现在还骗着呢,一看见殿下就有点儿发怵,因此祝恒远一开口,他就闭了嘴。
  ——只是心里还不舒坦,鼓着眼睛瞅着祝恒远,不服气的模样。
  祝恒远可不管他气不气,点点他:“你就在外头,抱怨完了再进来。”
  李闻棋:“……哼。”
  “哼什么?”祝恒远挑眉,“也没点儿眼力见,人家卿卿我我的,你在中间横插一脚,岂不可恨?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呢,我要是秦骁,早把你一脚踹开了。”
  李闻棋忍不住开口:“我哪有横插一脚?大公子长得美,我就爱向美人献殷勤,不行吗?”
  祝恒远嗤之以鼻:“肤浅。”
  李闻棋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在帐篷跟前的火堆边坐下,留给他一个愤怒的背影。
  祝恒远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身又进了帐篷里,这时军医和几名药童已经协力将昏迷的秦骁折了的那条手臂接好,又为他还未痊愈的狼咬伤口重新上药。
  祝观瑜早不在原位了,那才喝了一半的药汤仍搁在他座上,人却已经跑到秦骁床前,明明看着那伤心疼,又忍不住不看,那神情,那腻歪劲儿,祝恒远看得牙酸,还是走出了帐篷,吩咐指挥使:“给我再腾个帐篷出来,我可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
  指挥使连忙下去准备,祝恒远便背着手溜达到火堆旁,抬起脚踢了踢李闻棋:“让开,我坐这儿。”
  李闻棋:“……”
  他在心里把祝恒远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窝窝囊囊地挪开了。
  祝恒远在他让出来的小马扎上坐下,李闻棋只能委屈地坐在旁边的木柴堆上。
  北方的夜晚,入秋之后就有些凉,方才祝恒远在黑市四处奔波出了一身汗,而后又一路骑马被冷风吹着,这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像是着凉了,坐在火堆前暖烘烘一烤,登时打了个喷嚏。
  李闻棋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就被祝恒远叫住:“把火生大点儿。”
  李闻棋没好气道:“殿下要是觉得冷,就进帐篷里去。”
  别在这儿抢我的马扎坐。
  祝恒远道:“我这不是在等帐篷腾出来么?快点儿生火,别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