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台之上,老皇帝看向纪兰舟面露赞许之情,但嘴上却怪道:“文德殿上休要胡言,内宅之事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儿臣知错。”纪兰舟将头低下恭顺地认错。
  老皇帝揉了揉额角说:“好了,朕也乏了。太子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殿上众人纷纷行礼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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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兰舟出了文德殿后连从旁想叫住他的晋王都没理会,便独自背着手气冲冲地径直朝宫门口走去。
  他脚步飞快双手甩着青色长衫衣袂飞扬,俨然一副气急的模样。
  景楼则冷着脸跟在纪兰舟的身后不到两步的距离。
  一路上两人无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水火不容两相生厌。
  直到出宫上了马车后纪兰舟才松了口气,表情也瞬间柔和了下来。
  景楼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你还好吧?”纪兰舟担忧地望向景楼,“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方才在大殿上,他说了不少违心话诋毁侮辱景楼,而景楼却始终隐忍一言不发面对欺辱全盘接受。
  即是出于君臣尊卑的礼数忠诚,也有可能是在准备攒一波大的秋后算账。
  毕竟在原剧情中景楼会反,说明在他的身上是有些枭雄因子在的。
  纪兰舟怕景楼心存芥蒂误会自己的用意,想着必须尽快解释。
  当务之急是安抚景楼,护好景楼也是保住自己将来的一条命。
  就在纪兰舟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殊不知景楼也在审视着他。
  雍王在大殿上对他冷嘲热讽,四下无人时又对他和颜悦色,前后前后两副面孔让人捉摸不透。
  变脸似的反差更让景楼坚信纪兰舟此人绝不简单。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景楼冷声问道。
  纪兰舟一愣:“什么?”
  “大殿上你故意打断太子的举荐,又佯装不满诋毁我,”景楼直视纪兰舟的双眼,“你费尽心思不惜与太子翻脸也要为我免了一场祸事,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想到景楼如此聪明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纪兰舟赞赏地挑眉对自己的正君更高看一眼。
  不愧是主角,和聪明人说话真方便省得他费力解释缘由。
  纪兰舟毫不遮掩,坦然说道:“你我夫夫一体,为你也是为我。”
  还为了太子。
  太子耿直惋惜景楼空有一身本事却被埋没在雍王府,只是他太过纯善耿直对老皇帝仍心存幻想,殊不知早已成为老皇帝的眼中钉。
  在当时的情形下冒然举荐景楼,只会让老皇帝怀疑两人之间早勾结,对景楼甚是不利。
  此时,纪兰舟的态度便是关键。
  自从听到老皇帝说太子和雍王从小一起长大,纪兰舟便明白若是他默认太子的话,在老皇帝心中就一定会被划到太子一派。
  试问有哪个在位的皇帝乐意看到年轻力胜的儿子在朝中势力膨胀呢?
  所以他演了这么一出戏,既摆脱了与太子同声同气的嫌疑,又装出鄙视景楼的态度顺了老皇帝赐婚的目的。
  经此一遭,老皇帝将来能对他放心不少,在朝中行事也会更加便宜。
  就是不知道老皇帝“留堂”太子都会说些什么。
  纪兰舟再次看向景楼,他认为或许此时就是最佳时机把话摊开和景楼说清楚。
  于是,他正色道:“我无意为难你,你也不必再试探我。我发誓若有朝一日能做主,只要你想离开我绝不阻拦。”
  景楼一愣,乌黑的双眸死死盯着纪兰舟。
  早知道这番话乃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就连太子也不敢说出“做主”的话,初入朝堂不显山不露水的雍王居然敢生如此远虑?
  莫非雍王真有参与争储之意?
  拉拢他便是拉拢平远候,朝中大半武将便会站在他这边,对于朝中无援的雍王来说搏一搏或许盘算的事不无可能。
  景楼盯着面前看起来文弱瘦削的雍王,竟生出几分敬佩。
  景楼沉声道:“你与传闻不同。”
  敏锐,心机,野心了得。
  纪兰舟不知道景楼想得这么深。他轻笑一声,玩味道:“你也是,与我听到的模样截然不同。”
  英俊,帅气,身材很好。
  于是,两人达成了初步共识。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雍王府的方向驶去,车上的两个人“各怀”鬼胎。
  -
  扈王纪兰辙出了文德殿后直奔后宫而去。
  他的母亲庄贵妃十几年来圣宠不断,老皇帝特需扈王无需通传可入后宫问安。
  “母妃!”
  还未进门扈王便在欢怡殿外高声喊起来:“母妃!”
  早早等在宫门口的侍女司空见惯,迎上去说:“殿下,娘娘猜到您会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着,引着纪兰辙进了寝殿。
  富丽堂皇的寝殿中弥漫着怡人的花香,四周垂挂的纱幔随意飘扬,奢华夸张的装潢足见
  “儿子问母妃安。”
  纪兰辙走上前隔着月光石珠帘跪下行礼。
  床榻上的人微微动了下,随后传出一道婉转娇媚的声音:“大殿上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
  纪兰辙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愤愤不平地控诉道:“那母妃您可知纪兰舟说了些什么吗?他居然敢和我叫板,居然当着父皇的面驳斥我让我下不来台!”
  方才在大殿上,纪兰舟一句话险些让他酿成大错,若不是陛下宠爱,那被申饬大不敬之罪也有可能。
  没想到会被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纪兰舟摆了一道,这口气纪兰辙怎么都咽不下去,所以才火急火燎地来找庄贵妃告状。
  “陛下赐婚雍王本就不满,有些火气是应该的,”帐中人哼笑一声,嗔怪道,“谁叫你偏要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可曾想到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想着的确是自己故意挑衅嘲讽在先,纪兰辙也不甘地瘪嘴咋舌。
  但他仍旧嘴硬地嘀咕道:“他平日自诩风雅,如今娶了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做正君,我说他两句又怎么了?”
  “不会怎么样,只不过提醒了陛下他当初赐婚的缘由。”
  纪兰辙疑惑地抬起头去。
  帐子后传来一阵衣物布料摩擦的响动声,随着映在帷幔上的剪影晃动,一名侍女走了出来并将遮挡在床榻前的珠帘掀开。
  穿着雍容华贵的庄贵妃正斜倚在美人榻上,一边吃着不应季的荔枝一边享受侍女的按摩。
  庄贵妃容貌昳丽面若凝脂,大红嘴唇犹如樱桃诱人,一双美目和眼下的小痣十分妖冶惑人。
  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瞪着纪兰辙说:“你可知陛下为何要赐婚?”
  纪兰辙不假思索地答道:“平远候镇北有功,父皇给予其子赐婚自然是恩赏啊。”
  “愚不可及!”
  庄贵妃尖声怒吼,细长的指甲抠在掌心:“陛下若要赏随便挑个王侯贵族的子女给他做妻妾即可,为何偏要让景楼去给雍王那个病秧子做正君?”
  “这……”纪兰辙顿时哑口无言。
  大殿上皇帝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根本没有细想其中的缘由。
  经庄贵妃一提醒,纪兰辙茅塞顿开。
  皇帝只是借赐婚震慑平远候,挑中雍王不过是因为驭北将军的身份只有皇子亲王才能压得住。
  雍王在所有皇子中是最没根基、建树和能力的那个,自然也是最容易掌控的那个。
  「朕最没用的儿子都能压在你儿子身上」
  还有什么羞辱比这更能让平远候崩溃呢?
  纪兰辙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母妃的意思是,父皇他……”
  不等纪兰辙说完,庄贵妃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纪兰辙连忙把嘴闭紧。
  庄贵妃用两指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说:“可惜即便陛下再不喜雍王那也终究是他的血脉,你一番话再加上雍王的顺水推舟让陛下心中生愧于心不忍。”
  说着,庄贵妃用指甲掐进了荔枝的果肉中。
  “倒是便宜了雍王。”
  万万没想到其中弯弯绕绕如此多心思,纪兰辙此时恨得牙根痒痒。
  原来是纪兰舟在搅混水。
  难怪他觉得今天的雍王伶牙俐齿说风就是泪的样子和往常截然不同,原来是专门挖坑等着他呢!
  他居然被纪兰舟利用了!
  纪兰辙此时此刻恨得牙根痒痒。
  庄贵妃揉捏着荔枝,沉声说:“我担心的是日后雍王入了朝堂,身边恐怕又多一个祸患。”
  太子和晋王尚且不够应对的,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雍王,若处理不当恐怕要失去先机。
  想到这里,庄贵妃手掌猛的用力将荔枝捏碎在指尖。
  庄贵妃看着自己胸无城府的儿子,简直恨铁不成钢。她端起身份叮嘱道:“这些日子你收敛些不要口无遮拦,给你父皇留下个勤勉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