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名修士资质大约只有筑基左右,却又是手镯,又是玉坠,难免让人想到那些拿钱进大宗的绣花枕头。
  祝悬是正统招选弟子大比上来的。当年他也参加过太初的弟子大选,只可惜差一点,最后被松岚门选走。对砸钱进太初的有些情绪可以理解,但,“师兄,之后万万不要在他人面前提起了。太初……”
  护短二字那人没说出来,大家却心知肚明。
  祝悬冷“哼”了一声。
  太初来人终于走近,看到他们,那太初弟子摘下头顶遮阳的帷帽,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各位好啊。”
  松岚门几人皆一愣。
  帷帽之下,来人竟粉面朱唇,明眸皓齿。他的眼尾细而略弯,笑时上翘,眉心朱砂痣为他的面容点开颜色,衬得整个人愈发明艳生动。
  见没人说话,斛玉主动晃了晃手:“各位,我没来晚吧,怎么这样看我?”
  最先反应过来的陈崖立马从石头上起来,连连摆手:“没晚,没晚,时间刚好。”
  斛玉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出发?”
  陈崖刚想下意识说可以,好在脑子还在,他连忙道:“啊,等等,那个,还要再等等,有一个人还没来。”
  祝悬更不满:“还有人?”
  找到这次的任务令牌,斛玉低头看了一眼,确实少了个人。
  燕向居。
  是一个名字他们都没记住的宗门。不知道为什么也要掺和这次任务,还来晚了,他不说,祝悬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个么个人。
  原来自己不是最晚,斛玉放心了,他找了棵干净的树倚着,无所谓道:“那便再等等。”
  正好还没睡够。
  斛玉揉揉脑袋,总觉得自己最近忘了点什么。
  他记得一个月之前某个晚上自己似乎出了趟门,去找微鹤知。但总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晚之后微鹤知说要出门一趟,至今未归,斛玉也没来得及问。
  自己待着实在无聊,斛玉索性随手找了个任务,准备下山看看,也算是替太初解决点问题。说不定等结束,微鹤知就回来了。
  没等太久,那位燕向居终于到了。
  待人走到眼前,陈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斛玉,没忍住吐槽:“你俩黑白双煞啊。”
  斛玉也看向那边。
  这位后来的燕向居个子挺高,比斛玉高出一大截,下颌线条锋利,黑发加之冷着的一张帅脸,如出鞘三尺青锋,虽然一句话没有,但修为应当不低,连祝悬都没看透他的真实实力。
  没理陈崖,燕向居看了斛玉一眼。
  斛玉:“?”
  收回视线很快,快到让斛玉错以为是幻觉。明明来得最晚,燕向居却第一个转身朝着大路走去:“走吧。”
  全程没发言机会的祝悬面色奇差:“支使谁呢?你算……”
  他话还没说完,靠着树的斛玉很听话地跟上,身体力行,告诉他支使的是谁。
  祝悬:“……”
  陈崖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师兄,我们也走吧。本来就是一份苦差,没必要多生事端。”
  斛玉跟在燕向居的身后,目光从这人身上扫过。
  什么法器也没带,或许是丹修,或者符修。这次去的林石镇死的都是炼器师,应该不会有炼器师来。
  奇奇怪怪。
  一行人来到林石镇时,镇长已经等在路口。看到他们来,看上去岁数已经挺大了的镇长没什么精神地招呼道:“辛苦各位仙长。各位仙长随我来吧。”
  或许是来的人太多又没什么用,镇长展现得并不热络。
  斛玉默默打量起这个异常寂静的小镇。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凡间常有城镇的样子,只是出门的人少了一些——如果非要说哪里特别,大概是镇子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道水渠。
  “老先生,”斛玉开口,“这些水渠是做什么的?”
  镇长拖着声音道:“每年太初下来的积雪融化,处理不及便会淹到家中,于是便开了这水渠,用来引水。家家户户都有的。”
  祝悬不耐:“能走快点吗?”
  这话显然不是对镇长说的,接收到质问的斛玉转头,莫名看了他一眼,伸手:“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走。”
  祝悬咕哝了一句什么,斛玉无所谓笑笑,倒是人群最后的燕向居抬眼,带着冷意的目光擦过祝悬的身后。
  祝悬一个激灵。
  直觉让他瞬间拔出长刀,身边的人吓了一跳,陈崖慌张开口,拿出自己的剑:“怎么了怎么了?哪里有异常么?”
  祝悬捏着刀,浑身警惕。
  并不觉得刚到才那股阴冷的气息是自己误判,他转动视线,许久未动。
  他的刀太大,一边的镇长白着脸,小心翼翼地朝着他们指了个路:“……那些炼器师死的几座客栈都在前面了,客栈前系了白带,一看便知。”
  他对着众人道:“我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先行一步。”
  看着镇长健步如飞的心酸背影,放下剑的陈崖无语:“祝悬师兄,你一惊一乍,把镇长都吓跑了。”
  祝悬睨他一眼,收刀:“跟我没关系。”
  叹了口气,陈崖转身:“二位,我们接下来……”
  陈崖:“?”
  祝悬闻声转身,四人身后,本该有着的两位容貌台柱,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齐消失了。
  ……
  斛玉在一条小巷子里踱步。
  这是一条极其偏僻的巷子,看来最近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汽。
  斛玉慢悠悠走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闲逛的小公子,左看看右看看,端是一派悠闲。
  路边有一朵被雨水打落得月季。
  正是盛放得时候,孤零零呆在地面,很是可惜。
  斛玉俯身将那月季捡起来,上面甚至还有大颗的水珠,衬得粉红的月季娇艳欲滴。
  抖抖上面的水,斛玉随手将月季抛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男人。
  回身,斛玉笑眯眯开口:“兄台跟我一路,没什么拿得出手。雨下月季,聊表心意。”
  好像没听出他话里有话,男人垂眸,两指攥着月季翠绿的茎,他抬眼望向斛玉,语气平平:“多谢。”
  斛玉:“……”
  行吧,爱跟着跟着。
  斛玉转回身,朝着前方某一间客栈而去。
  那客栈虽位置幽深,但整个建得气派十足,闹中取静,院落宽敞,有竹有水。若是之前,这客栈应当门庭若市。
  但可惜出了事。此刻只有门前一棵柳树还有些生气——
  柳树上挂着一条细细的白布。
  台阶之上,斛玉敲了敲门。
  许久,厚重的木门开了条缝,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怯生生趴在门边,仰头看着斛玉。
  斛玉笑了笑:“请问有房住吗?”
  看他好看,也不像坏人,小姑娘小声道:“有,但是你是……你是炼器的吗?我们这里死了三个炼器师了。”
  斛玉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长弓:“显然不是。”
  小姑娘又看向他身后那个黑乎乎的身影:“那他……”
  一顿,斛玉向后看了一眼,语气带着点笑:“兄台,修什么的?”
  黑乎乎的兄台沉默半晌,报出个名字:“……符修。”
  门开了,又很快关上。
  进入大堂,是一片黑石的地面,古木为柱,又有假山流水在外,尽显雅致。
  落座,斛玉称赞:“风水不错。”
  引路的小姑娘有些雀跃:“当年我太奶奶的奶奶选在这里,家里世代经营,生意都不错,拜天游还接了不少仙长呢。要不是这次出事……”说到这里,小姑娘不说话了。
  斛玉侧目,放柔一些语气:“能说说吗。那几个炼器师是怎么死的。不想说也可以。”
  端着茶来,小姑娘纠结一会儿,才开口:“我也不太记得。只是拜天游结束后的某天晚上,那三个炼器师的房间忽然都起了火,那火不烧别的,只烧人,用水根本灭不了。等火熄了以后,上面什么也不剩了。”
  灭不了的火……
  斛玉手指点在茶杯上。他记得,只有炼器时用的火灭不了。
  那些炼器师在同一天晚上炼器?
  显然不可能。
  这里没有可以炼器的场地。就算有,也不会那么巧,三人同一时间出事。
  外面有雨水滴答的声音,斛玉安静许久,忽然又问起已经说过的问题:“他们死的那天,是拜天游结束以后?”
  以为自己记错了,小姑娘拿出账本,找了找,确认。“是拜天游以后,那时候大家都要收拾走了。”
  斛玉起身:“带我去他们房间看看吧。”
  他忽然回头,望向沉默不语的某人,不知道为什么,斛玉笑了笑,邀请:“兄台一起?”
  燕向居望着那抹笑,许久,他垂眸,跟了上去。
  第23章
  小姑娘将他们带到了就离开了,整个二层只剩下他和燕向居二人。燕向居不出声,斛玉也未开口,于是整个二层几乎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