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可宋时衍那会没钱,根本买不起昂贵的彩铅,他用的彩铅是门口卖的最便宜的那种,十块钱能买二十多种颜色。
  但也仅仅是二十多种颜色了。
  这画面上有很多稀有的颜色,绝不是宋时衍高中的水平能调出来的。
  他看完了第一张,没兴趣再看接下来的画,将盒子往前一推,陈雅如等的着急,将盒子拽回了自己的方向。
  陈雅如没见过他这些画,宋时衍叹口气,宋北川铁了心要骗迟书誉。
  当着宋北川的面,他又不能说什么,还好陈雅如在,还能斡旋一下。
  陈雅如仔细地看了看画,翻来覆去地看,看了半天也不说话。
  宋北川忍不住了,他拍了拍陈雅如的肩膀:“这是不是小衍的画,你倒是说啊。”
  陈雅如看向宋时衍的目光突然变得怜悯,宋时衍意识到不好。
  这女人错开视线,笑道:“这确实是阿衍的东西。”
  宋时衍的眼睛睁大了。
  你见都没见过,还帮着宋北川骗迟书誉的钱。
  他受不了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
  “小宋哥哥根本买不起这个牌子的彩铅,这是哪门子他的画?”
  这人三番五次捣乱,宋北川早已对他忍无可忍,他冷冷道:“先前你去三楼,我并未追究。”
  他转头看向迟书誉:“我不明白,带着个和小衍长得如此相像的替身来宋家,您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小衍呢。”
  他这话说的实在难听,迟书誉懒得和他计较。
  但这画确实是宋时衍的,他认得出。
  “这画是阿衍的,但我记得……”迟书誉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
  这是宋时衍放在锦绣万里的画。
  “锦绣万里那房子,再怎么说也在我名下,我想进,倒也不算违法吧。”
  宋北川知道他想问什么,心气忽然高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宋时林训了一通:“小林,还不快去给迟总倒杯茶。”
  从他上次说,宋时衍就想问了,陈雅如名下的房子,为何会过户给了宋北川。
  他再也忍不住,觉得一切都糟糕透了,拿着一双茶色的眸盯着宋北川看:“这房子为何会到你的名下?”
  他的声音太冷了,连自己都冻得发抖。
  这是陈雅如留给宋时衍的唯一栖身之所,是他在南城最后留恋的地方。
  他好像是盯着宋北川,但分明是在问陈雅如。
  宋北川不会高价买下宋时衍的东西——他连个葬礼都不肯替宋时衍办。
  一套房子而已,陈雅如一部戏的片酬够买十套这样的老破小。
  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的安稳都不肯留给他,连一点点念想都要剥夺。
  陈雅如的脸色煞白。
  第46章
  “……”他忽然身体没了力气,不想再计较这些。
  宋时衍的手放在迟书誉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迟书誉回握住他的手:“东西到时候我会找人拿,合同联系我的助理吧。”
  怎么还是要订合同吗?
  “可是这根本不是小宋哥哥的东西。”宋时衍不想平白给宋家送钱,他话说到一半,就被迟书誉拽着手腕拉出了书房。
  “你干什么?”哪有人上赶着被人骗钱的,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干啊,宋时衍瞪一眼迟书誉,转身想往回走。
  迟书誉想拿回他的东西,这可以理解,可是那完全不是他的画啊。
  迟书誉知道宋时衍在想什么。
  他攥紧了宋时衍的胳膊,不让他回去,不忘解释道:“那确实是你的画。”
  欸?
  宋时衍讶异偏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逐渐信任起了迟书誉。
  迟书誉说什么,他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惊讶。
  “那画褪色了,我,”迟书誉握住宋时衍的手,趁他不注意将手指塞进他的指缝之间,与人十指相扣。
  “我自己买了彩铅补的色。”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真闷骚啊。
  宋时衍有些牙疼。
  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占了便宜。
  他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指,想要挣脱开来。
  迟书誉握的并不紧,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抽开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没了力气。
  宋时衍就那么认命一般地靠在迟书誉身边,两人很快走出宋宅。
  他偏头抬眸,低声对迟书誉说,话里几乎带上了警告:
  “宋家没有我的东西,他们不能再威胁你了,你可别总是给他们送钱。”
  “我还活着,你不要总是受宋家威胁。”
  宋时衍不知道用什么立场来劝迟书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讷讷。
  “我没有受他们威胁,也不会白白给他们送钱。”
  迟书誉看向宋时衍的神情带上了柔软,他用另一只手抚摩了青年的发顶,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我会把宋家抢过来,送到你手上,该是你的,宋时林一点都拿不走。”
  他的阿衍,是个很乖很乖的小孩,从来不去争抢什么。
  可是这么乖,那群人总把他当做假想敌,非得逼死他才肯善罢甘休。
  阿衍不争不抢,可不代表他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宋家从迟书誉手里谋走的一切,他们欠阿衍的一切,都会一分不少,甚至加倍地还回来。
  宋时衍根本没想过这些。
  他不想和宋时林争,也不想要什么。
  那个宋时衍已经死了,宋家又不是真的小门小户,迟书誉想帮他争,无疑会十分困难。
  他身子一僵,眼眶涌起热意。
  宋时衍将手从迟书誉手里抽出来,声音放轻:“我不需要。”
  宋北川不想好好待他,陈雅如从来不要他,这么多年,宋时衍从来也不觉得委屈。
  他活的很轻松,一根棒棒糖就能让他开心很久。
  他以为自己不会委屈的。
  他以为自己不需要爱,也不需要什么人无条件地偏爱他。
  宋时衍的手指慢慢蜷曲,他垂下眼睛,不愿意去看迟书誉的脸。
  也不愿意被看到眼眶通红的狼狈模样。
  “我不需要啊迟书誉,我真的不需要。”他重复了一遍,好像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一样。
  不需要宋家的东西,不需要那么多钱,更不需要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我。
  他声音几乎算得上哽咽了,等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早已是泪流满面。
  宋时衍倔强地后退一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脆弱,只是迟书誉的一句话,都能让他控制不住情绪。
  迟书誉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宋时衍,想给他擦眼泪。
  角落绣着一只打瞌睡的橘色小猫。
  很旧,却被洗的很干净。
  宋时衍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把拍掉了手帕,用袖子擦干眼泪,抬头冷冰冰地盯着迟书誉看:
  “迟书誉,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我不可能喜欢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语气又快又急,洁白的手帕染上了尘土,好像急着否定什么:“你这么喜欢我,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除了感动你自己什么用都没有。”
  “我……”迟书誉刚要说什么,宋时衍就推开他,自己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走好不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宋时衍说:“我讨厌你。”
  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样过分的话。
  第一次这么不体面,居然是对一个这样喜欢自己的人,也太过分了吧。
  可是不行,糖要吃光了,他快要消失了,无论是宋时衍还是迟小鱼,都要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那个糖画老人的“魂去身在,命不久矣”,何尝不是一语成谶。
  宋时衍从来没这么强烈地在乎过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可此时,他太怕太怕了。
  他怕自己再离开,迟书誉要再一次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
  他不再看迟书誉的动作,缓缓地蹲下身,周围安静了。
  他说了好难听好难听的话,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吧。
  走了好啊,宋时衍抬头,大街上一片寂寞,行人三三两两,车辆形单影只。
  他的面前再也没了迟书誉的身影,宋时衍心下一片失落,又却是了然。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抬头看星星。
  星星真的好难看见,南城的夜晚总是亮如白昼,霓虹灯闪烁,挡住了星子,挡住了那默默无闻的一点点微光。
  此刻却不知为何,那霓虹灯慢慢黯淡,星子绕着半月,夜空一片温柔墨色。
  宋时衍扶着膝盖,没由来的难过慢慢席卷了他的心脏,他忽然悲伤起来。
  陈雅如那样待他,他都没感受过这样的悲伤,仿佛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落泪。
  鼻子好酸。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不要我了啊迟书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