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迟书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想生气又不舍得生气,只好跟在宋时衍后面当一个财神爷。
  吃了太多冰淇淋的结果就是,还不到晚上,宋时衍小脸苍白地说自己要上厕所。一连跑了七八躺厕所,迟书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强硬地带人去了医院。
  医生一看就让做了检查,查出来是浅表性胃炎——差不多等于没事。
  虽然拉肚子查出胃有毛病有点荒谬,浅表性胃炎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迟书誉依旧把宋时衍压在了医院,非得逼着他挂吊水才行。
  宋时衍这辈子都没打过针——有记忆的时候。
  对抽血化验打针初生牛犊不怕虎,毅然决然地将手伸出来。
  然后啪叽闭上了眼睛。
  他怕啊。
  迟书誉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想笑,又怕刺激到人,只好扶着人的肩膀鼓励他,哄小孩似的。
  被哄的小孩视死如归地看着眼前的针头,咬了咬下嘴唇看着护士。
  护士小姐姐扎针无数,还没见过这么怕打针的,无奈:“不疼的宝贝。”
  宋时衍小脸惨白上浮了一层红粉,他哪被女孩子叫过宝贝,整个人像一个熟透的红薯。
  迟书誉冷着脸提醒他:“你现在才十八。”
  人护士小姐姐是看你年纪小,你瞎脸红个什么劲。
  知道了,宋时衍撇撇嘴。
  她可叫我宝贝呢。
  不过护士小姐姐没骗他,她的针扎的又快又准,扎完针笑眯眯地对迟书誉说,快完了自己换药水,等药水打完了去叫他拔针。
  打针很容易困,宋时衍一共有三瓶药水,一瓶瓶打下来足足打了五个小时,他东倒西歪地晃着身子,却被迟书誉揽到了腿上。
  “睡吧。”
  好。
  无功不受禄,受得也不少了,宋时衍眼睛一闭,应也不应地会周公去了。
  等他再醒来,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的,他手背的针早已拔掉,他下意识往外看,天色已经黑了,黑暗中能看到一双温和冷静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是迟书誉。
  他的身下是极为柔软的床,床边坐着极为温柔的人。
  迟书誉见他醒来,没急着开灯,问他渴不渴。
  宋时衍挪动身体,蹭进迟书誉的怀里:“不渴,你开灯吧。”
  迟书誉确定他清醒了,这才开了灯。
  天色已经很晚了,外头连虫鸟的叫声都听不见,一切都是安静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我报了警。”迟书誉懒洋洋说了声,“你要不要去围观一下。”
  宋时衍本来还没醒,这会一下子清醒了。
  说这个他可就感兴趣了。
  迟书誉一直在嘴边挂着,宋时衍还以为这事要再等一段时间,没想到江寒食刚出狱,他就迫不及待地报警抓周琼了。
  宋时衍站起身,迟书誉怕他着凉,没给他脱衣服,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穿好鞋就往外走。
  宋时衍嘴上不说,大概心里也知道自己死的憋屈。
  不愿计较那是知道没办法计较,如今给了他一个办法,他便怎么都要计较回来。
  迟书誉也不用换衣服,他跟着宋时衍的步子出了门。
  车子他停在了楼下,一出门就能看到一辆拉风的红色超跑鹤立鸡群地待在一堆黑白车之中,宋时衍坐上副驾驶,问迟书誉自己有没有机会考驾照。
  “你要是想考,等身份证办下来我帮你报名。”迟书誉有很多车,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买过不少非主流的跑车,后来都不怎么开了。
  要是宋时衍愿意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直接把宋家的地址报给了警察,拉着宋时衍就往宋家赶去。
  说来也巧,迟书誉一下车,泼天的警笛声就响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
  身穿制服的警察下车,面色严肃地看向迟书誉:“是谁报的警。”
  迟书誉点了点头:“是我报的警。”
  他撤开身位,给警察让了位置:“这家的女主人谋杀。”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点了点头,走上前敲宋家的门。
  是管家给他们开的门,一看到警察,管家脸色大变,正在敷面膜的周琼恰好走了过来。
  做了坏事必然心虚,她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跑,脚却死死钉在了原地。
  迟书誉老早就把证据给了警察,这次不过是找周琼录个口供,后续的事情也简单。
  可周琼最先看到的居然不是警察。
  她的视线染上怨毒,略过警察,远远地落到了宋时衍的身上。
  她冷冷地笑了出声:“你真的没死。”
  第61章
  既然一切都撕破了脸,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必要。
  宋时衍轻飘飘笑了起来,他仿佛要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跟周琼说,摇了摇头。
  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狼狈地被警察拷了起来,宋北川被吵闹的动静引了过来,看着面前一团糟乱的场景瞳孔收缩。
  “是这样的,”迟书誉整理了一下袖口,头也不抬地说,“有证据表明宋时衍不是自杀——而凶手是您的太太。”
  宋北川压根没反应过来宋时衍这号人物是谁,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太太被抓了起来。
  驰骋商场无数年的男人不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但却是第一次,警察不问缘由地拷上他的家人。
  宋北川的脸色阴沉,抬步走上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周琼面前。
  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一朝被发现,居然还是冷静的,她没留下任何作案的痕迹,只是楚楚地看向她的先生。
  迟书誉抬眼,眼皮薄而收起,他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宋北川。
  宋北川本来不打算接,可却碍于迟书誉的身份,略停顿一刻还是接了过去。
  他不着急拆文件夹——宋北川这个老狐狸,多半已经知道了文件夹里是什么东西。
  他将文件夹放在一侧,满脸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警察,也对着迟书誉。
  迟书誉不吃他这一套,他的手放在宋时衍的手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他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向宋北川的方向,低声笑:“您不如拆开看看。”
  他都这样说了,宋北川再不想看也得给了面子,他打开文件夹,里头是药物购买记录,江寒食和周琼的聊天记录等等。
  宋北川的脸色一变,他仿佛从今日记起了自己是个父亲,从此刻有了一个极为看重的儿子。
  他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向周琼和宋时衍的方向。
  宋时衍不傻,宋北川不是什么好东西,周琼下手又并不高明,宋北川这样子,分明是知道了周琼做了什么事。
  而明知道周琼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宋时衍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宋北川却丝毫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哪怕一点都没有。
  迟书誉握紧了宋时衍的手,但是宋时衍的态度却很平淡。
  他对着迟书誉漏出了一点笑容,表面平静似六月无风的水波,不起一丝波澜。
  内心的失望却再也藏不住,从心脏深处缓缓浮起,刻骨又经年。
  宋北川对着警察说这中肯定有误会,警察却不理会这人的狡辩,把周琼拷回了警局。
  由于迟书誉是极早以前就报了警,并不用跟过去做笔录,周琼离开了,宋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北川看向迟书誉,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纵然他有很多种办法保护周琼,此刻也万万不可和警察硬碰硬。
  他索性收了满脸谄媚奸笑,往沙发上一坐,一张一张看着迟书誉拿给他的证据。
  他并不能和迟书誉撕破脸,宋家的生意还要靠迟书誉照拂。
  但此情此景,他傻了也反应过来,迟书誉已经率先决定与他撕破了脸。
  宋北川没有别的办法,也并不打算再同迟书誉浪费时间,他急需找别的融资,却又咽不下这口气。
  “书誉。”他张口,用一种极为亲昵又老成的语调说道,“这么些年,宋伯伯对你不错吧。”
  宋时衍死后,迟书誉就没对宋北川用过敬语,而今他自称宋伯伯,也不怕讨了别人的嫌。
  迟书誉并未理会他,只是低头把玩着宋时衍的手指。
  宋时衍的手指很细,细长细长的,漂亮,指甲是极柔软的浅粉色,像他这个人一样幸福柔软。
  “阿衍已经死了,宋伯伯劝你一句,不要沉溺于过去的事情,新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宋北川佯装慈爱地笑了笑,嗓音却湿冷难听,“当年我多么爱你陈阿姨,最后不也是放弃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宋时衍身上,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时衍用脚都能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冷哼了一声:“那不明不白死掉的人,没人讨公道的话,岂不是太可怜了。”
  他不想去争,不愿意去争,可他却忘记了,这对过去的宋时衍不公平。
  那个倔强坚毅,宛如藤蔓一般向上生长,踽踽独行的少年,或许也会不甘心,也会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