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躺进被窝时,云溪担心沧月蹭掉身上的护肤油,特意叮嘱说:“晚上睡觉不要乱动,也不要乱亲。”
  沧月嗅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蛇油味,忍住了舔舐的习惯。
  她好多天没去雪里打滚洗尾巴搓鳞片了。这些天,她都是像云溪那样烧水擦一擦。
  云溪也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摸了摸自己快长到腰的头发,打算明天多烧点水,好好擦洗擦洗,顺便剪个头发。
  今天是几号来着?哦,三月十八日。
  她总感觉318是很熟悉的数字,是什么节日来着?那个什么什么权益保护来着?还是母亲节妇女节来着?
  想了半天,云溪才想起来,318不是什么节日,消费者权益保护日是315,妇女节是3月8日,至于母亲节,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那些她不曾在意的节日,不曾想起的记忆,逐渐开始模糊和忘却。
  未来还能记住关于现代文明的东西呢?
  不知道啊。
  活着已是艰辛,无关紧要的回忆,一路走,一路丢,她慢慢与这个世界同化,好似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只动物。
  云溪深深叹了口气,看向沧月。
  沧月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也看向她,发出了一声咕噜。
  她们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虚弱和疲惫。
  下一秒,彼此靠得更近了些。
  额头抵着额头,尾巴绞缠着双腿。沧月发出低沉温和的咕噜声,云溪抵着她的额,心想,无论环境如何变换,这条人鱼似乎总是比人类更快适应。
  沧月从未抱怨过生存的艰辛和残酷,也从不觉得人类是累赘。
  如果没有人类,她一条人鱼,在这种极端气候中,应该能活得更轻松自在些,她只需要填饱自己的肚子就好,或者,躲进某个洞穴、深海冬眠就好。
  可她从未抛弃人类,自始至终,选择陪伴和爱护。
  作为一个狡猾自私、充满猜疑、怯懦怕死,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类,云溪自知对沧月的感情很复杂。
  理所当然,不如沧月纯粹。
  但她很难再去思考这段感情的成分,努力活下来,耗去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
  对于这段感情,她起初是抗拒和利用;然后是“随波逐流”,明面上不拒绝不主动,暗地里思考该如何克制;现在是适应并接受。
  思考究竟算什么,已经没了意义。
  余生,她会和沧月一样,将生存和陪伴,贯彻始终。
  漫漫寒夜,抵足而眠,夜半时分,她们被洞口的熊咆哮声惊醒。
  云溪第一反应便是:来偷食物的?
  没等细想,沧月已经起身飞蹿出去,和熊对峙。
  云溪听着人鱼尾巴的拍地声和熊的嘶吼声,忍着害怕,穿上衣服,拿上匕首,点燃火把,走出山洞。
  淼淼缩在洞口,炸起毛发,龇牙咧嘴,发出哈气声。
  沧月竖鳞竖瞳,直起身子,发出威胁的鸣叫声。
  那头熊站起来和人一般高,踩到了洞口的荆棘丛,熊爪血迹斑斑,不停地发出咆哮声。
  找不到食物,饥肠辘辘的它,嗅到了山洞口的食物味道,不愿离开。
  云溪点燃了山洞前的三个篝火堆,然后举着火把和尖锐的长矛,也朝它高声呵斥:“走开!滚远点!”
  一边呵斥,一边用木矛敲打她在洞外堆积的木柴,发出“梆梆梆”噪音。
  最开始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可随着音量的提高,体内热血直往上涌,她龇牙咧嘴,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头护食的野兽。
  野外谁也不愿意轻易受伤,兽与兽之间,最开始往往是对峙和力量展示,以求吓退对方。
  高声的噪音,明亮的火光,仍不足以驱赶饥饿的野兽。
  她们无所畏惧,张牙舞爪,在寒风中与它对峙,眼睫上都结了一层冰,忽然,沧月往前挪动了两步。
  咆哮的熊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些。
  见状,沧月知它胆怯,一股脑冲了过去,熊跑远了些,沧月担心还有其他动物偷袭,没有追赶,而是看着它跑出视线范围,消失在黑夜之中。
  熊消失后,沧月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守在原地,等了会儿,等到尾巴结冰,才回到山洞口。
  云溪在雪地里挖洞,打算挖出一个雪洞,掩埋这些食物,再想些办法,隔绝味道。
  沧月尾巴拍地,拍碎冰块后,抱着自己的尾巴舔舐。
  饿了十天半个月,身体消瘦无力,加上今天狩猎消耗了太多体力,她没有把握能打赢熊,只能依靠对峙和恐吓,吓退对方。
  云溪又是盖雪,又是洒草木灰,又是铺烧过的焦炭,试图盖过食物的味道。
  做完这些,云溪冷到全身不停地颤抖。
  沧月把自己烘烤得暖乎乎,然后把冰凉的人类抱在怀里。
  这一夜,她们倚偎在一起,裹着同一块兽皮,烤着火,守在洞口附近,一夜未睡,防止其他饥饿的野兽趁夜偷袭。
  天亮时,云溪睡了一两个小时,醒来之后,她把一夜未眠的沧月赶去被窝睡觉。
  接下的时间,她们打算轮流守夜,轮流休息。
  放置了一夜的海水变得清澈透明,吃过了早饭,云溪将五分之四的海水倒入另一个容器中,剩余的海水舍弃。
  然后准备一块透水的兽皮,放上一些木炭和砂石,作为过滤装置。
  过滤后的海水倒入陶鼎中煮沸,随着温度升高,溶液蒸发,析出了白色颗粒。
  这些白色颗粒只能算是粗盐,尝起来有苦味,吃多了对身体有害。
  往这些粗盐中加入淡水,粗盐溶于水后,加入沉淀过后的草木灰水,然后继续放置沉淀,接着用兽皮过滤,最后再烧干析出的白色颗粒,就是纯度更高的盐。
  耗费两天的时间,烧了许多柴火,做出来,只有小半碗左右。
  制作出海盐,用以补充身体所需要的物质后,云溪再未这般劳心费神过。
  身体寒冷,血液循环变慢,她整天都是一副睡不醒没精神的状态,且人类需要消耗能量维持体温恒定,比起沧月,她更不耐饿,淼淼也和她差不多。
  为了节省食物,唯一的办法就是少动弹。
  天寒地冻,人鱼体内的新陈代谢变慢,反而使得沧月没那么容易饥饿,只是也和云溪一样,整日都是一副困倦的模样。
  山洞里,往往一只动物打了哈欠,其他两只也会跟着打个大大的哈欠。
  除了提防驱赶半夜偷食的野兽,她们再未踏出山洞半步,每日轮流休息。
  4月上旬,气候有所回温,但海洋比陆地升温慢些,气压差导致刚回温这些天风力尤其大,寒风呼呼地刮在身上,像是一把刀,对着人刮骨剔肉。
  这段时间,另一座岛屿的人鱼并未过来夺取领地和食物,相反,某天沧月去海边时,还收到了其他人鱼捕猎到的一条海鱼,沧月回赠给它一只山鸡。
  云溪不太明白这一伙人鱼对她们的接受度为什么会更高,此前逃难时遇到的那几伙,似乎没那么友善。
  也许,沧月救的是它们的头领?目前云溪只能这般猜测。
  气候一天比一天暖,直至4月底,霜雪逐渐融化,只是早晚气温较低,还容易结冰,但沧月已经能正常够外出狩猎。
  随着积雪的融化,雪水几乎要淹了山洞,云溪连夜在洞口挖了一条沟渠,将积水引开。
  5月1日那天,云溪再次听见了瀑布流淌的哗啦声响,沧月第一时间跳进水潭中,痛快地洗了个澡。
  天气回温后,她们脱下了厚厚的皮毛,换上轻便一些的兽皮,去海边下渔网,放鱼篓。
  云溪刚放好鱼篓,沧月忽然对天发出几声鸣叫,没一会儿,海的那边,远远传来了另一道高亢的鸣叫声,像是在回应沧月。
  云溪揉了揉耳朵,问:“你和它们交朋友啦?”
  沧月点头,兴奋地又叫了几声。
  海的那边,陆陆续续传来了另一些人鱼的呼应。
  云溪淡笑说:“交朋友好啊,等天再暖一些,我们去它们的岛上看看。”
  她也渴望能交到一个朋友,但在这个世界,与她外表最相似的,除了沧月,就是森林里那些浑身是毛的猿猴。
  那些猿猴还活在树上,不怎么下地活动,云溪想和它们交个朋友都够不着它们。
  这条夜晚,吃过饭后,沧月就像去年那样,带着云溪来到海边,坐在礁石上,观看月色下那群人鱼的求偶和交.配。
  夜晚的海风吹来,还有些凉意。
  今年云溪没再看见海中那群会发光的生物,不知是去了别的地方?还是这一带的都死绝了?
  许多动物没有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季,就此长眠不醒。
  熬过来的动物,也不像人类那般“多愁善感”,只会延续生存和繁衍的本能。
  云溪看着月光下那一□□尾的人鱼,没了去年的兴奋和激动,只是搓了搓胳膊,问沧月:“这是你们种族的什么仪式吗?还非要来月光下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