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然后,它开始和人鱼群一块外出狩猎。
  人鱼的食物越来越少,云溪去它们存放食物的地方看了看,大概还能吃半个月,而离冬天过去,还有3、4个月。
  入冬以后,少有晴天,大多时候,是阴沉沉的,有时会下雨,有时雨夹雪,有时则是狂风暴雪肆虐。
  地上就没有干过,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它们每天都会来洞口,用尾巴扫开积雪,以免堵住洞口,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它们不敢冒着风雪外出狩猎,那会被冻成冰块,它们只能减少食物的摄入。
  云溪早就不再拿它们冻积的鱼肉,每天吃的都是熏肉和腊肉,省着点吃,还能撑到霜雪融化。
  但她担心,将来人鱼的食物不够时,会来抢夺她存储的食物。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她不会对一群未开化的野兽抱有道德方面的期待。
  她的这些食物,最多只能让五十多条人鱼吃上个几顿。
  云溪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洞腔,专门用来堆放自己储存的食物。那个洞腔的入口,就像狗洞那般大小,只有她能够钻进去,其他成年人鱼钻不进去。
  平时她就用泥砖堵住那个洞口,做饭时,搬开泥砖,取出一点肉煮汤喝。
  风雪停歇的时候,人鱼群在洞口集合,一同外出狩猎。
  它们狩猎的时间越来越长,随着气温的降低,海里的食物也不好找了。
  它们需要游到更远更深的地方去,还需要注意躲避海上盘旋的巨鸟。
  那条小人鱼每次都会跟着去,沧月也每次都会看它有没有回来,去了几次之后,某次,沧月站在洞口,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它回来。
  它很有可能死在了这个冬天。
  食物逐渐见底,熔洞里,再没了刚入冬时那种愉悦轻松的氛围,云溪虽看不懂人鱼的表情,但也感受到了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紧迫和担忧。
  它们外出狩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某天,云溪还在被窝睡觉,耳畔传来人鱼在洞口集结的动静。
  她揉了揉眼睛,睡意蒙眬,没有感觉到被尾巴缠绕的触感,她随手一摸,身旁空荡荡的。
  她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赤脚走到洞外,却只见到了沧月混在人鱼群众的背影。
  她吹响脖颈上的口哨,沧月回过头看她,朝她挥了挥手,却并未转身回来,而是跟着人鱼们继续前行。
  云溪立刻返回到洞里,裹上的靴子。所谓靴子,其实就是一块皮毛裹住脚,然后用两根绳子来回缠绕捆绑。
  等她裹好靴子,雪地上的人鱼已不见了踪影。
  第117章
  *
  她什么时候学会不告而别了?
  也是, 每次她想跟着族群外出狩猎时,云溪就各种装病,想方设法拖住她, 同样的借口,骗了一个多月,哪怕是只小猫咪都能反应过来人类是在撒谎, 她那么聪明, 应该早看出来了。
  可撒谎不也是为了让她不要去冒险吗?
  云溪想不通, 明明有足够的食物, 沧月为何要以身犯险?难道狩猎是她的天性?
  云溪回过身看了眼山洞,目光四下梭巡, 寻找淼淼的踪迹。
  淼淼也不在。
  它习惯晨昏狩猎,大概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去找吃的了。
  人鱼和猫都习惯外出打猎,只有人类,像只囤食的仓鼠, 贮藏了足够多的食物,打算慢慢挨过寒冬,不愿再外出冒险。
  理性告诉云溪, 一条鱼不懂得什么是报备, 也不懂得这种不告而别跟随族群外出狩猎的行为,会令人类感到万分焦虑, 可感性上,云溪还是止不住地生气。
  云溪站在洞口,继续盯着人鱼群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
  难得的一个晴天, 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看久了,双眼有些刺痛。
  她揉了揉眼睛,收回视线,压下心里翻涌的怒气,面色沉沉,准备自己的早餐。
  吃了这么久的腊肉菌菇汤,她几乎快要忘记新鲜肉食的味道。
  沧月是不是吃腻了她存储的这些肉?所以跟着族群外出狩猎了。
  不至于这么挑嘴吧……这种时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怒气消散几分,云溪从洞中取了一小块腊肉,烧雪水,水开后,腊肉丢进去洗一洗煮一煮,煮去咸味后,再切片。
  沧月不怎么吃咸,每次处理腊肉、咸肉的时候,云溪都会煮去所有的咸味,如今她不在,云溪便保留了一点咸,不打算再额外放盐。
  石刀用久了有些钝,她本想切腊肉片,结果心不在焉的状态下,切成了腊肉块,她也不打算再处理,就这么丢进陶鼎中。
  大块大块的腊肉,肥瘦相间,泛着油光,与撕成片的菌菇翻炒后,加入雪水,再度煮开,一锅腊肉菌菇汤可以让她撑到晚上。
  如果不是今天醒得早,一般一天进食一顿就够了。
  一碗热腾腾的腊肉菌菇汤入肚,云溪胸口郁积的怒气消散许多,担忧的心绪转而占了上风。
  她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心中牵挂着沧月的安危。刚才还想,等沧月回来,她一定要狠狠骂一顿,现在,她只想那条人鱼平安归来就好。
  只要平安归来,她愿意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一半多的人鱼都外出狩猎去了,熔洞里,只剩十几条人鱼,有的在睡觉,有的在舔舐幼崽,有的去外面的温泉池子里泡着,整个熔洞安静了许多,不再有咕噜咕噜的交谈声,偶尔才能听见它们尾巴拖地的游走动静。
  饭后,云溪把卧室的草垫子搬到室外晾晒,皮草则是挂到阴凉通风处。
  整理完这里,她收拾收拾,背上了草篓和工具,打算去海边看看。
  不一定能看见沧月,最近人鱼群都跑到别的海域捕食,但她想顺便去沙滩上挖点东西吃。
  在海边待着,万一沧月回来了,她也能第一时间看见。
  温泉岛被人鱼群占领后,岛上基本看不到大型肉食动物,那些动物被它们狩猎得近乎绝迹。坏处是食物难寻,好处是她变得很安全,不必担心独自外出时,被巨熊拖走吃掉。
  云溪来到沙滩边,海上波平浪静,看不见人鱼群的踪迹;天空浩渺无垠,看不到威胁的存在。
  浅滩上结有一层薄冰,脚一踩上去就碎,她脱了皮毛靴子,赤脚走在沙滩上,跑到礁石边上撬牡蛎,刨沙子,挖海蛎,翻一翻石头下冬眠的小动物,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和海上的动静。
  难得的独处时光,没有人鱼的存在,只有她一个人类,她却轻松不起来,心头沉甸甸的。
  挖到中午,潮水上涨,人鱼群还没归来的迹象,云溪背上一草篓的牡蛎和海蛎,还有几只小螃蟹,返回熔洞。
  这些东西放积雪里埋着,相当于放到了冰箱的冷冻层。
  接下来的小半天,云溪又跑去海边钓鱼,一条没钓上来,虽有太阳,但海边风大,吹得人直一阵阵发颤。
  担心把自己给冻感冒了,云溪望了眼平静的海面,拎着空荡荡的鱼篓,打道回府。
  之后的时间都在等待的焦虑中度过,傍晚时分,人鱼群浩浩荡荡地回来,远远地就听见了它们尾巴拖地的声音,还有得意扬扬的鸣叫声,云溪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赶到熔洞口,在一群人鱼中寻找沧月的身影。
  几乎每一条人鱼手上都拖有或大或小的猎物,几只人鱼联手拖着的渔网中,更是装满了鱼。
  云溪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沧月。
  她的沧月,上半身裹着防水性极好的海豹皮,眉目如画,面容姣好,在浑身是鳞片的人鱼群中分外显眼。
  沧月也看到了站在熔洞口的云溪,赶紧加快了速度,尾巴甩得飞快,脱离了人鱼群,飞一般游走到了云溪身边,尾鳍左右摇摆,咕噜咕噜看着云溪,眼神泛光。
  她把狩猎到的一条胳膊长的蓝鳍鱼献给云溪,又从云溪缝制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花纹漂亮的海螺,手上还抓有一大把云溪喜欢吃的海草。
  人鱼们自各个洞口鱼贯而入,熔洞瞬时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咕噜咕噜的交谈声。
  面对沧月的示好,云溪垂下了眼帘,收回了热切的眼神,面色冷淡,一言不发,转身回了熔洞,坐在篝火边,继续用纺锤纺绳子。
  见云溪神色冷淡,沧月立刻垂下了尾巴,低低地咕噜了一声,有些茫然,有些无措,她甩了甩鳞片中夹杂的积雪,把食物挪进了熔洞,然后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以为云溪嫌弃自己身上的海水味。
  沧月拿上无患子清洁液,去温泉水池子中,把自己从头到尾每一片鳞都搓洗得干干净净,再返回到云溪身边,咕噜咕噜地,用头去拱云溪的肩膀,开口喊云溪的名字。
  “云溪。”
  “云溪。”
  一连喊了三声,语调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云溪还是没怎么搭理她,只是煮好了一锅海蛎汤,端到了她面前。
  看到她平安归来的那刻,云溪无疑是万分欣喜的,然后,怒气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