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暮春时节,长竹翠绿,竹影里的人儿,风动衣袂,似临风玉树,隅中时刻,光芒明媚,细碎光芒穿过翠绿竹枝,有光影流转在袍衫上,又随着玉步款款,衣袂飘飘,流光浅影掩映衣袂间,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端的是清雅风流,温润如玉。身姿仪态美妙,腰身长挑,气质风流,未知长得甚么模样,五官是什么样儿的,眼睛是什么样儿的,嘴唇是什么样儿的......
  “皇后娘娘......?”侍女的声音使得顾婤收摄回神,清醒过来之后,忙把视线收回,将郡王跟梦境之人想到一处,十分荒唐了,虽然她清楚,梦境是梦境,郡王是郡王,这是两回事,郡王跟梦境之人没有关系。
  再说郡王,转过这片松竹,进到禁苑里,却是另一番姹紫嫣红景致,满园的桃花盛开,明艳似锦,忱鸯便忍不住东张西望的瞧,看见林苑西边有一处空地,置假山,开渠引溪,水中置石,溪水四面绿柳环绕,顺着视线看过去,就是楼阁了,阁楼邻水建,高挑别致,有三层高,漏窗的帘幕挑起。
  忱鸯张望着楼阁的窗户,因为她方才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盯着,视线就是来自楼阁,然而,窗边并没有人影,忱鸯觉得奇怪,便盯着瞧了会儿。有风动帘幕,这暖风一动,泉水鸣漱,那水面的波痕,经日光反射,映照在对面楼阁的粉墙上,绚丽多彩十分漂亮,把忱鸯的眸子也映得漂亮。
  “皇后?郡王来了。”侍女在身后禀奏道,顾婤忙转过身,淡淡道:“下楼,见郡王。”直下楼,往外间去了。瞧着皇后的身影,侍女织梦微愣,心想,皇后可是又秘密瞒着她?她跟了皇后好几年,现在皇后有自己的秘密了,织梦失落,紧跟着往外间去了。
  皇后顾婤来外间,局脚榻里坐,这是个多足四面平的坐榻,三面围屏扇,正面垂挂鲛绡纱帷幔,在常时,顾婤会见大臣时,定然放下帘幕。侍女织梦伸手去扯帘幕,顾婤说道:“不必了,自家人,随意些就是。”心想,饶是自家人,娘娘到底身份尊贵,与郡王份属君臣。
  顾婤才坐到榻上,宫女进来禀奏道:“郡王来了。”顾婤说道:“叫她进来。”又对织梦说:“隔着屏风呢,不打紧,不必放下帘幕了。”
  这时宫女领着郡王进得殿内来,指引郡王打横侍坐,忱鸯低着眉眼,不敢乱瞧。
  隔着屏风,郡王的侧影入屏风,便看这屏风影笔挺,当是端正的坐着,顾婤心想,郡王倒是知礼,却说郡王把自己关在厢房十几年不出门,大家都以为郡王痴傻,再加之其有先天疯癫之症,大家都认是好不了的,未想到,郡王姿仪美好。
  却说忱鸯这厢,坐得端正,目视前方,一脸严正样儿,她懂礼仪,屏风的另一边就是皇后,万不可御前失了礼。然而,她越是在意,便越是紧张,其实方才见丞相的时候也紧张,不过,面对丞相的紧张跟此时面对皇后之紧张却不一样,对于丞相是害怕敬畏,而面对皇后,忱鸯当如何说这种心情,欢喜呼,激动耶?
  忱鸯十分紧张,已是身上出汗了,毕竟天儿暖和,她里里外外穿好几层的衣裳,贴身儿穿的衣裳又勒得慌,是又难受又热,额头也叫细汗濡湿了,却不敢抬手擦,手心也湿漉漉的一层细汗,想往衣服上抹抹也不敢。不仅是热,身上也不舒服,胸口那处十分闷,是因为里面的衣裳小了,束得紧了。
  却说皇后瞧得屏风影入神,一时忘记说话,见皇后久不开口,侍女说道:“郡王等很久了。”顾婤慢慢转醒回神,因为对着屏风,眼前仍是郡王的屏风影,身姿修长,坐得端正,瞧着屏风影,梦境里的画面在眼前闪烁着,是怎样的画面?是在昏暗的屋子里,自己站在屏风边,屏风映着一道身影,其姿颀长,风流清隽。
  顾婤慢慢地收摄回神,抿了抿唇,开口道:“父亲让你来的?”声音柔若艳花,清若薄冰,惟寒梅可拟。忱鸯闻声抬眸,自屏风观其影,皇后坐在纱帐里,袅袅若仙子坐云端,高冷而不可亲近焉。
  忱鸯垂首低眉,恭敬地应道:“回皇后,正是。”她行为举止甚合乎礼仪,声音也恭敬,低低沉沉的温温润润的,语气也温温的却也坚定有力的。
  顾婤淡淡开口道:“且等着,圣旨与你。”遂吩咐身边的侍女织梦,织梦得令,领着宫娥下去,到尚书阁去取圣旨,皇后跟郡王则在屋里等着。
  此时屋里十分静,屏风那头的忱鸯,因担心喘息声儿被皇后听见,已是紧张得不敢呼吸了,她便这般压抑着,这般压抑着使得她更加紧张,就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心口处勒得难受,想要大口地呼吸,想要大声地喘气,急得想要抓抓衣襟,却因为担心御前失仪,一动也不敢动。
  可她就快要撑不住了,感觉心口特别闷,因里衣不合身,其实从一出门她就觉得身上不舒服,且一直忍着,眼下是忍不住了,想要动手扯一扯的。
  便看见她长眉紧蹙着,额头都是汗水,轻咬着唇瓣,想要伸手往衣襟前扯一扯,她微微地抬起手来,衣袖发出窸窣声儿,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只觉得冷汗直流,心跳如擂鼓的时候,小心地把视线向屏风那处看去,看皇后有无发现自己弄出动静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觑过去,这时皇后的脸往她这边转来,吓得她赶紧把眉眼低着。
  第7章 第七章 顾婤是往这边看过来的,屋里恁……
  顾婤是往这边看过来的,屋里恁的安静,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怎会听不见动静。顾婤看过去时,郡王坐得端正,没有异样,顾婤便想,可是自己听错了?可她分明就是听见声响了,有略略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儿......
  她仔细回想时,脸红了,也不知为何,脑子里好像忽然闪过一副画面,便是自己站在屏风边,而屏风那头,有换衣裳的动作声儿,有不耐的喘息声,还有衣服摩挲发出的窸窣声儿。
  而忱鸯这边,心思忐忐忑忑的,有一时过去了,未见皇后责怪于她,才放心下来,她此时心里惶恐,身上也不舒服,只盼着领了圣旨赶紧回去,然而,侍女还不拿来圣旨,屋里又恁的静谧,而忱鸯此时,偏是心口闷得难受,喘不过来气,头脑也昏沉,眼睛也花了,可是出现了幻觉?她眼前好似出现这样的画面来,看见在漆黑一片环境里,坐榻上坐着个女人。这是在何处?女人又是谁人?自己又是什么样儿的打扮。
  忱鸯好奇,然而画面却不清晰,用力想,也不能使得画面清晰。忱鸯一时走神了,惊觉御前走神乃是失礼的,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混乱的神智转醒回来,倒也清醒了些儿,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她认为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是头脑昏沉时产生的幻觉,便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她继续强撑着身子,等待侍女拿来圣旨,却说圣旨在前殿的尚书台,哪有这么快的。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忱鸯额头上沁了细细密密一层的汗水,心口处又十分难受,真的是忍不得了,想要把衣袍扯开,凉快个,再把衫子扯开,把里衣扯扯拉拉,也好舒坦些。
  因为实在难受,她便弄出动静来了,她微微挪动着身子,只这样一个举动,被顾婤瞧见,只当她坐不住了。其实,在皇后跟前弄出动静来,属于御前失礼,顾婤会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从未见过谁敢在御前失仪,对于郡王之失礼,她根本毫未在意,未责怪之,更不会嘲笑之。想来郡王是不曾出过门,对外界有些胆怯,一出门就是进宫,面见北周的皇后,也真是难为她了。
  而忱鸯那厢,已经没有心情去思量自己的动作是否会被皇后瞧见了,她只想赶紧把里衣扯扯,她便抬手轻地扯了下,感觉身子十分地轻松,便继续扯弄起来,动作小心又着急,生怕惊动了对面的皇后,心里已是心跳如鼓,屋里静谧,她真担心自己的心跳声被皇后听见。
  她真是担心甚么,便是甚么来了,她胆战心惊地扯弄衣裳时,手肘碰触到桌面的茶盏,便在一片寂静当中闻得“啪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待忱鸯反应过来时,屋里又霎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的静。
  此时忱鸯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僵住,脸色也惨白,后背发凉。御前失仪了。这般小心翼翼,还是出错了,万分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忱鸯甚至都忘记了害怕,唯有脑袋空白一片,浑身僵硬住。
  第五章
  这时侍女织梦正好手里捧着圣旨归来,来到屋里,恰好就看见这一幕,织梦十分震惊,愣在原地,皇后看见侍女来了,淡淡地开口:“织梦,着人打扫。”织梦便出去着几个侍女来,把地上打扫了,又上了茶点。
  只片时的时间,对于忱鸯来说,却若十年一般的漫长,她觉得十分煎熬,与其说是恐怕受到惩罚,不如说是觉得羞愧,便是愣在那里,坐也不安,站也不敢,惴惴而不知所措也。
  听得顾婤淡淡地说道:“郡王无事吧?”她直愣了下,才想起来要回皇后话的,赶紧重新坐端正,生怕再发出动静来,喘息都小心翼翼,想了想儿,也不知当不当说出臣失礼了这样的话来,一时也不敢说话,就连身上不舒服这件事都可以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