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而魔修之所以能成为魔修,当然是行过恶事的,杀了是绝不会误伤好人的。
一次次旧伤堆积,对敌越来越多,加上无论找多少次都毫无踪迹的秘境,即使是金阿青,也感觉有点累了。
她的思维开始滞缓,她挥出的剑随着心意迟钝下来,仿佛剑锋也在无休止的战斗中慢慢钝了。
那被无数人称赞过的剑法天下卓绝、几称毫无破绽的剑修,也总是会在某一天,露出自己的破绽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
金阿青突然想到小师兄,他应该会喜欢这种天气,买一袋吃食,躲到没有人会发现的小角落里避开师父,偷偷摸摸躺平。
……
一柄玄铁剑刃当啷坠落在地。
至于另一柄质量更为一般的制式剑,则早已断裂。
在金阿青剑修第一的名号打出来以后,便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对方从没有能够与自己相匹配的本命剑。
她所使用的,一直都是两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
魔修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齐齐冲上来。
金阿青仅以剑术扬名,从未使用术法,这多少给别人带来了一种误导。
——或许她本就不擅长术法。
没人记得,早在青云宗尚且是天下大宗之时,金阿青曾还以火系天灵根闻名。
火焰,不知从何而来的的火焰凭空燃起。
空气被烧灼,被扭曲的人影投过焰光,落在无云的晴朗天空下。
那是堪比太阳般的炽热火焰。
金阿青的火焰足以燃烧世间一切。
她的师父曾经告诉过她,如非必要,不要使用。能用剑杀敌,就不要暴露自己这火焰的特别之处。
……那几乎不像是一个火系灵根该有的威力。
所有敌人都在撕心裂肺地吼叫,失去了修士的从容,他们原来也会和那群被他们杀死的凡人一样狼狈。
他们在地上挣扎,没有人能从这片燎原烈火中走出去。
他们求她。
金阿青什么也听不到。
她闭着眼睛,因为脱力半跪在地上,那柄断剑扎进湿润的土地里,勉强支撑着她不彻底倒下来。
所有人的声音,所有生命存在过的迹象都被火烧掉了。
只留下一个始终半跪在焦土上的剑修。
一个不会倒下的雕塑。
*
命线隐没一瞬。
黑猫眯起眼睛,它见过的那只三足乌鸦死了。
但很快,命线再次亮起。
兴许是乌鸦又活了,但那绝不会是它见过的乌鸦。
命线更多指灵魂的存活与否,线不断,只能证明灵魂不变,但随便是认肉身的。
一个人之所以是一个人,在于灵魂,当然也在于肉身。
它失去兴趣,从货架上跳下来,溜溜达达穿过走廊——顺便摸两把迷你城市引起小人们的一阵惊呼。
然后回到工作室,荔安正在里面,头也不抬地捏泥巴。
荔安要是知道黑猫心里觉得她在捏泥巴,多少要把黑猫揪起来,让它也体会体会被当泥巴捏的感受。
土地应是褐色的,但不知是粘土本身的颜色不够正,还是因为荔安混进去了一些其它颜色的粘土。
总之,这片土地更趋近于一种比较饱和的颜色,这使它不太像一片土地该有的模样,更像是吸饱了血,带着干涸后的深深赤色。
无端的粘稠感。
然后,荔安捏了一块骨头,苍白的粘土构建出一个空空荡荡的头骨。
她将头骨放进土地里。
深褐色的土地上,一线惨白色若隐若现。
*
吃饱喝足睡。
美美吃了一顿的钟六感觉有点困了。
她一路飘飘悠悠回到宿舍,躺在宿舍的床上,只觉得床是这么软,枕头是那么贴合脑袋。
于是钟六真的睡着了。
做了个……有点奇怪的梦。
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对面,表情看起来却比她平静太多。
她说:“你要加入青云宗吗?”
“可能吧。”钟六毫无意识地随口说。
紧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的梦,假如原本这个世界的钟六还有灵魂,那对面的就应当是原主。
她像是怕梦随时会醒,快快地问:“你是怎么死的?”
原主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一般,自顾自继续说:“那好吧。”
钟六皱眉,面对未知,人都会感到焦躁和恐慌。
她又问了一遍,继续说:“我说不定能帮你报仇——就算不能,至少你要让我知道隐藏在暗处的仇家是谁吧?”
不然岂不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整天活着都嫌累,还要提防有人取走自己的性命,那也未免太累了。
原主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必纠结,我目前没有那种会取走我性命的仇家。”
钟六:“?”
她捋了捋思路,迟疑地问:“所以你是自杀的?”
原主:“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钟六就当她是自杀的,继续说:“那你来我的梦里是为了什么呢?”
表情十足平静的原主看着她,当钟六也让脸上的表情都消失后,她们看起来别无二致。
一模一样,像是在照镜子。
但钟六知道,自己是习惯了社交性微笑和糊弄式无辜的人,她很少有这种平静到异常的表情。
竭力伪装什么,但又不可避免地在另一个“自己”面前流露出点异样。
原主的灵魂低低叹息:“我只是来看看你。”
“你就当我闲的无聊吧。”
她这么说了,钟六却很难这么想。
钟六试图用现代思维去想。
也许是抑郁症?不然原主为什么要自杀?但现在为什么又要入梦来?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看现在的钟六活得怎么样?
而且……
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很伤心的样子?
第68章 所谓本命剑
钟六最终也没有知道原主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来看看她一样。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应该不太能了,下次你再见到我,就该是真正的生死局。”原主轻轻叹气。
钟六表情凝重。
明明跟周围人套话得到的信息全部指向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女,但她已见过原主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个普通人。
她拧眉。
原主又安慰似地笑了笑:“不必太慌张,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假如真的出了事,我会尽全力保你平安。”
她又想到另一件事:“你近来没有记忆,行事应当不够自如。”
……
钟六醒了。
她猛地在床上坐直身体,睁开眼睛后,那个入梦的幽魂早已消失不见。
但属于那人的记忆却不断涌来,并不痛苦,只是多少有些怪异,感觉脑袋又凉又胀,有种大考前通宵学习脑子里装了太多知识的感觉。
钟六翻阅起原主的记忆。
……毫无异常,她过往十几年的人生平平淡淡,种地收菜,上街赶集,检测灵根。
甚至直到检测灵根前,原主都还是个各种意义上的普通人。
钟六敲了敲脑门,短暂的相处中,她已经把所谓抑郁症的揣测剔除了。
那人要是有抑郁症,她今天就改名叫六钟。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原主究竟是何人,才会在如今既无仇家,也无疾病的情况下,突兀地迎来死亡呢?
甚至就连她的穿越,难道就一定是巧合吗?
钟六想,她该找个人帮她,找个对灵魂有研究的修士才行。
宗门招新看来是势必要去的了。
她翻找出青云宗的那本单独小册,在上面找到了它的地址,现在出发的话,大约需要七八天。
她想尽快解决,而宗门招新的时间在十天后。
——不管怎么说,明天去辞职吧,找厂长道歉加告别。
*
两个剑修师兄妹走进了裂缝。
每个秘境都有入口,大多时候,修士们将它称为裂缝。
毕竟秘境多是中小型,入口也确实只有裂缝大小,那种能用来给各家门派弟子当试炼地的大型秘境其实并不多见。
这个秘境很是古怪。
金阿青侧身,取出制式剑来,剑柄上的黑色吊坠在不挥动剑刃的时候其实很少晃动。
要知道,她实实在在是个天生的剑修,是个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冷静派,就算大难当头,她握剑的手也绝不会颤抖迟疑一分。
秘境里,一派春和景明,轻风拂过野草。
但是除了这轻微的风声,竟再无一丝声音。
不对劲。
通常来说,秘境里再如何安静,也该有些生命力顽强的蛇虫鼠蚁,它们会在植被中爬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