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您好沈先生,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朝南的客卧,舟车劳顿,已经准备好了休息用的衣物,汤董明日才回,您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找我。”
  那人自我介绍:“我是老宅的管家,唐非。”
  沈续觉得这个人长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疑惑地开口说:“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唐非一顿,而后笑道:“我一直待在香港,您见到的应该是我的父亲。啊!”他一拍手,“想到了,当年送明少至您家的,正是我的父亲。”
  “您记忆里的应该是父亲。”
  步入汤宅,汤靳明这个本家早就走没影了,唐非带沈续从左边的侧门进,有些抱歉:“正门最近正在检修,只能带您从这边进。”
  “你们叫汤靳明明少?”沈续没听说过有人拿这个称呼汤靳明,一时有些新奇。
  “是啊,家里都这么称呼,小心。”
  他们转过拐角,猝不及防地与扛着画框与扳手的工人面碰面,唐非反应极快,上前半步护住沈续,扬起的左臂径直与工人肩膀相撞。
  工人没站稳,画框脱手朝旁砸去。
  正好落到沈续脚边。
  唐非急了:“你们怎么干活的,都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怎么还走这条道,还不快把东西捡起来。”
  他又担心沈续:“沈先生您怎么样,有受伤吗,真是对不住。”
  沈续摇摇头。唐非反应很快,他没受伤,只是画框掉落可能有损伤,于是俯身打算帮忙捡起。
  “我没事,先把画框……”
  拾起画框的瞬间,蒙在表面的白布垂落,露出其本身面貌。
  看到其中内容物,沈续愣住。
  这是……
  油画里的女人怀抱豌豆花在湖边笑得灿烂,即便风景占据整个构图的四分之三,但沈续仍然能一眼认得出模特是谁。
  因为他在汤靳明家见过一模一样的照片。
  宁心。
  不,但五官轮廓又好像不是她,宁心比这个人高一点,气质更冷。
  “这是宁心吗?”沈续有点不确定。
  以汤连擎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把强行要离开且去世很多年的人摆在家里吧。
  唐非忽而犹豫起来,没搭话。
  ……
  “是宁姝。”
  不知过了多久,消失的汤靳明又鬼魅般地出现。
  男人站在距离沈续三四米远的位置,见沈续没反应,重复道:“是宁姝,宁心的姐姐。”
  沈续错愕:“宁姝不是汤董的……”
  “是。”汤靳明一步步地走到沈续面前,给足了他缓冲的时间。
  唐非主动后退,直至留给二位足够的对话空间。
  汤靳明垂眸欣赏油画,夸赞道:“汤连擎的画技很不错,宁心不像宁心,宁姝不像宁姝。”
  什么?
  沈续又愣住。
  “这不是宁心。”
  汤靳明重新用布将油画盖好,将它交给工人,勾唇笑了下,提醒沈续:“最近庆祝的是宁姝的生日,当然挂的是宁姝的画像。”
  “忘了么?”
  他说:“刚才讲过,汤连擎回老宅,推掉所有公务,是为了庆祝宁姝的生日。”
  沈续更错愕,但好在表情没多大波动。
  他当然知道宁姝,但没人告诉他宁姝和宁心怎么拥有同一张脸!
  第53章 宁姝
  “可是。”
  “可什么。”汤靳明笑得很淡,很明显,他并不乐意解释这个。
  但沈续不知道。
  他下意识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汤靳明从裤兜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打字简单回复了几句才收起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沈续身上。
  他凝视他七八秒,似乎是在措辞。
  但沈续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舒服,思索着想要提前打断时,男人忽然说话了。
  “你也没问过我。”
  “不问你就不说吗。”沈续没理解。
  汤靳明:“你不问我怎么说?”
  “那你现在说啊。”
  立时,男人仿佛是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抱臂踱步走到沈续身后,又调转过来回到原地,用鞋尖踢了踢地脚线,才抬起头来侧脸微偏,他忍着笑意,提问道:“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拉倒。
  沈续抿唇,岔开话题道:“刚才的管家呢,我的房间在哪。”
  汤靳明自上而下地,以审视的目光看了会沈续,明显是有话要说,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他表情缓缓收敛,仿佛刚才的笑意从未存在过,道:“跟我来。”
  “汤靳明。”
  “嗯。”
  一前一后,沈续低头看着汤靳明的小腿,忽然问道:“你的腿什么时候好的。”
  汤靳明脚步未停:“要不要我把康复师的号码推给你。”
  沈续自己就是医生,人脉远比汤靳明的要广,他也得空去康复科问过,康复科为他做全面的检查后,感叹那么大的车祸,沈续竟然也只是受了皮外伤,缝合拆了线至多留点疤。通常运气不好的,当场就身亡了,哪还有自个打急救电话送医院的。
  “对了,祝既北那边问你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不走公,就他一个,帮你在江城跑一跑。”
  沈续没想到祝既北还将监控的事放在心上,不由得感叹:“真热心。”
  “当然,为人民服务嘛。”
  汤靳这话接得很利落,但从他口中出来的话总给沈续种阴阳怪气的既视感。大概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祝既北的觉悟,虽然意识到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但他们的出身就已经完全确定了注定不可能与任何人站在同一立场。
  俗话就是,无利不起早,做什么都得有目的。
  抵达客人暂住的小洋楼,汤靳明在门前停下,从兜里掏了把古铜色的钥匙递给沈续。
  “这里?”沈续仰头望。萦绕爬山虎与紫藤花的墙,七色琉璃窗,除了水泥结构外,竟然所有都是纯木建造。
  这是上个世纪的古董吧,维护这么多年,竟然也没大改结构。
  汤靳明言简意赅:“汤连擎怕你。”
  “……”
  对于这个可怕的地狱笑话,沈续想翻白眼的念头腾起半秒又硬憋了回去。
  汤连擎肯定不会表露地太明显,但把这句隐形的意味翻译出来,绝对是汤靳明挑刺的恶趣味。
  他就是想要他生气。
  他偏不随他的愿。
  汤靳明勾勾唇,稍落后沈续半步,喏道:“请。”
  沈续扫他两眼十分警惕,复而把钥匙重新塞进他怀里,指挥道:“我是客人。”
  “行。”汤靳明一点头,顺从道:“我是沈主任的主人,这门得我来开。”
  “汤靳明!”
  “别得寸进尺!”沈续眯眼不悦道。
  汤靳明耸耸肩,开锁推门一气呵成,直接领沈续去了二楼客房。
  独栋内部装饰复古,沈续甫一踏入就觉得熟悉,往里走几步,踩在台阶的时候,他才确定这种感受大概是源于汤靳明在江城的那个家。
  当代的复古风格与上个世纪的陈旧完全是两种路线,而香港的霓虹璀璨也跟大陆的光景不同。
  亚洲四小龙的名头,是曾经整个区域的繁华荣耀,汤家作为洪流中航行的航母,最能感受到其中几十年变迁带来的骤雨与明媚。
  汤靳明再厌恶汤家,仍无法彻底摆脱汤连擎带给他的影响。
  这里完全就是放大版的汤靳明的家,江城那个是缩小版。
  汤靳明带沈续至二层走廊便停下不动了:“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可以用,随便选一间。”
  “我还有事,晚上见。”
  沈续到底是第一次来,除汤靳明外,在陌生的地方诸多不便,于是追问了句:“去哪。”
  “公司。”汤靳明握着手机简短道。
  在来的路上汤靳明就反复看过好几次通讯。他看起来是真的有急事,沈续放过他,对他说路上小心。
  汤靳明闻言倒凝目若有所思地看沈续会,忽而眉眼舒展开来,语气略微轻松些许:“我和汤连擎在一块,他活比我多,明天才会回来庆生,有什么需要就直接用房里的内线找唐非,他会帮你安排的。”
  对于宁姝他只字不提,沈续好奇但也认为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路上小心。”
  汤靳明一点头,不再停留。
  二楼客房有三间,沈续不住头不住尾,径直选择最中的那个,恰巧是唯一一间正对着花园喷泉,且拥有乘凉露台的朝南方向。
  早先在机上休息过,沈续暂时还不太想睡觉,检查报告也是正常,这会心逐渐安静,那份轻松与些许的松快渐渐荡起无声的涟漪。
  他扶着栏杆,站在遮阳棚下吹风,任由微风拂袖,清浅地穿过眉间发梢,从领口灌入后脊,将衣服吹成很鼓的样子。
  幼年的记忆对于沈续来说太久远了,他好像总是记性很差,唯一能够牢记的,只有曾经在江城的家里,坐在天台上遥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