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好半天,风间遥脚步拐了个弯走进这个昏暗的角落里,抿着唇冷声问:“什么……起诉?”
  “那个疯子没告诉你吗?”刚刚示弱的面孔割裂了一瞬,远藤胜太含着嘲讽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在这个人面前永远做不到冷静,他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一败涂地、依旧一无所有,甚至……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了一道又一道铁栅栏封死的窗框,就好像预示着他的未来。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心神,他从医院逃了出来,他警告自己一定一定要求得风间遥的原谅才好。
  哪怕跪下求饶,哪怕痛哭流涕,只要他没被关进去,他还能重来的啊!
  可是在真正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一点也冷静不了。
  凭什么?
  风间遥……你也掉在了恶心的烂泥里,一身脏污狼狈不堪,你不应该歇斯底里、心思歹毒、精于算计,然后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吗?
  为什么,你那双眼睛里好像永远都是清澈又纯然的模样?
  好像什么东西都弄脏不了你的眼睛。
  但是,你在装吧,一定是在装模作样对不对?
  装成这幅样子,才引得全世界都……喜欢你,对不对?
  远藤胜太无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而后下一秒,被人一脚踹在了膝盖上,他吃痛地倒退一步,终于从这个人嘴巴里听见了一丝生气的意味。
  “你再骂一句试试!”
  生气了,因为骂了那个疯子一句就……生气了啊。
  远藤胜太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一把扯下伪装用的口罩,死死捏在手里,他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不甘心地想要用什么恶劣的言语激起眼前这人的更加负面的情绪。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求风间遥放过他这件事,或者说,在他心里,比起关进监狱断送自己的下半生,在风间遥面前低声下气承认自己的失败才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
  “这么护着他?你……喜欢他,你喜欢一个男的?哈哈哈,你们果然就是那种关系!更衣室,更衣室的时候我就该猜到的……”他断断续续说着话,眼底的疯狂愈演愈烈。
  “喜欢男人,你恶不恶心?”
  他说出恶劣这句话,紧盯着风间遥那张脸,试图看出什么情绪,而下一秒,他又被踹了一脚,狠狠跌在了墙上。
  风间遥根本不理会他那句疯言疯语,只想知道他妈妈是不是真的回国了,风间遥威胁他道,“起诉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不然我就揍你。”
  远藤胜太舔了舔后槽牙,摸了摸被踹的生疼的膝盖,竟有些诡异地亢奋道:“好啊,我和你说,风间泰志那个老东西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那个妈回来就把他告了,告他诈骗,金额高达好几亿美金,还在法庭上说'我不要钱,我要让他牢底坐穿'这种话,可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又不知道那个老东西的钱是从前妻那里骗来的,你说是不是,哥哥?”
  风间遥打断他的废话:“在哪里,我的意思是在哪里开庭?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东京法院啊,就是上午。”远藤胜太皱眉,意识到风间遥问的这两句话好像有种完全不知情的感觉,“你真不知道?”
  他问完这句话就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嫉恨更盛:“怕影响你比赛都没和你说呢,护你护得像是什么宝贝一样,太搞笑了,那个疯子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远藤胜太又被踹了一脚,他却对疼痛毫无所觉一样,压低了声音,继续急促且兴奋地开口说。
  “你就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你知道吗?”他提起“野种”两个字蓦地加快了语速:“你就是你那个出轨的妈和野男人生的小野种,不然你以为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你的头发和眼珠子可都是最好的罪证,那个野男人估计是什么外国佬吧哈哈哈!”
  “我们一样啊,哥哥,野种嘛,就该烂在泥里,你说呢?”
  风间遥一时愣在了原地,手不自己觉揣进了兜里,捏紧。
  远藤胜太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终于起了效果,充满恶意地掀开了尘封的往事。
  “那个老东西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个野种呢?不然又怎么会收养我?”
  “当时你八岁的时候老东西带你去改名,改成姓远藤,想捏着鼻子把你认下是自己的儿子,我可是轻轻松松就把远藤胜太这个名字抢了过来呢,而你,什么风间舟遥,什么寓意着远大抱负的名字,就该改成滚得远远的'遥'!”
  “还有你那个出国的妈,隔三差五给你写信,都被那个老东西藏起来不给你看呢,你是不是以为你妈不要你了哈哈哈!你不痛快,那个被戴绿帽子的老东西才痛快!”
  “对了,你国三时留级也是我和那个老东西提的,怎么样,恨不恨我?”
  “排球部那些个排球也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戳破陷害给你的,我就要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你不知道吧,断了你的生活费也是我提的,后来那些钱都进了我兜里,虽然比不上我零花钱的一点零头,但你……那段时间过得像条狗吧!”
  在看到风间遥皱眉的神情后,他愈发不知收敛。
  “哈哈哈哈!风间遥我告诉你,你也别想好过!你以为你能打赢了我们就能井闼山拿冠军吗?上一年要不是我把他们队长踹下楼梯,我们可赢不了他们,所以你以为你们青城很厉害吗?你以为冠军很好拿吗?不要痴心妄想了。”
  说到后来,他漆黑的瞳孔里已经沾满了疯狂的色彩,呢喃着,说出恶毒的话:“我的人生已经烂掉了,你也该——
  彻彻底底烂掉。 ”
  “我录音了。”
  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让远藤胜太疯狂的情绪忽地一滞,他瞪大眼睛,愕然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你和警察去解释吧。”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远藤胜太在听见警察两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哪怕被录音了也是破罐子破摔的浑然不在意的情绪,反而是看到风间遥像是没被他的话影响到分毫情绪重新恢复成冷淡的样子,他难以置信地崩溃道:“你装什么呢?现在心里是不是恨得要死?你来揍我啊,来踹我啊!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恨我!”
  风间遥眼底的情绪很淡,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发疯一样,曾经能对他造成负面影响的人或事现在已经激不起一丝风浪,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是彻底脱去了过去的枷锁,变得有勇气面对任何事情。
  他用左手隔着薄薄的护腕摩挲着自己右手的腕骨,那里好像就是他勇气的源泉。
  “你再也影响不了我了。”他启唇。
  “而你,远藤胜太,你恨我,”他无所谓道,“你就继续恨吧。”
  说完,风间遥转头离去。
  身后,穿着病号服的男生歇斯底里地大吼:“风间遥!我他妈恨你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嫉恨的东西!你他妈就是个野……”
  风间遥走出去一段距离了,突然被一双手捂住了耳朵。
  “有狗叫,好吵。”那人抱怨道。
  风间遥紧绷了一瞬的脊背瞬间松弛了下去,他侧过头去看身后的人,是及川彻。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狗叫前。”
  “你……听见了?”
  “没,这里正常音量听不见。”他特地站在十余米开外的地方等人,顺带还把从这路过的人拦了拦,给予了他男朋友——跆拳道黑带高手以足够的发挥空间。
  及川彻揉了揉风间遥的脑袋,笑着说:“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就没有过去。”
  “你……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风间遥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两人交叠着肩膀,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相贴,他们的身影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亲密无间的影子。
  “丧家犬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屁话,我才不听。”
  “你以前好像喜欢听墙角吗?”
  “???谁造谣我!?”
  “第一次见面你就在办公室外偷听。”
  “那是巧合!巧合!”
  “其实……我想和你说,你以后不用听墙角。我的事,我都想告诉你。”
  “嗯,你说,你说的我都想听。”
  “其实,风间泰志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我好像终于想通了,原来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他才不喜欢我的。”
  “你很好,好得不得了,是风间泰志贱。”
  “还有,我妈妈……好像回国了。”
  “嗯……嗯?你……你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以前期待过妈妈回来,但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期待了,但我有些话想要问一下妈妈,也许打完比赛我想见一见她,你可以陪我吗?”
  “当然,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