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是。”符遥说。
  “你知道你朋友撬别人墙角吗?”廖婉婷下巴抬起来,冷笑一声。
  下一秒,毫不留情地带球过人。
  符遥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条件反射就要去追。
  这一分心,她左脚绊到右脚,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立刻朝前飞了出去,脸还是朝向大地的方向——
  那一瞬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
  等到符遥恢复意识,耳畔只听到裁判尖锐的哨声,一群人在尖叫,迅速往她这边移动过来。
  好在倒地的瞬间她及时用手撑地,头没受伤,掌心却传来十分尖锐的疼痛,血珠渗透到灰扑扑的水泥场地。
  符遥被这疼痛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凝固,她非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泪水立刻争先恐后地落在球服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人影围上来,将小小的场地围得密不透风。
  “遥遥!遥遥!”黄程程担心地叫她,“你还好吗?”
  “这伤口太深了,要去校医室。”沈老师的声音。
  “好好好,去校医室。”老曾声音难得慌乱,“符遥,你试试,能站得起来吗?”
  “我没事……”符遥低下头,企图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站起来。奈何这会儿她脚踝使不上劲,手又不能撑地,最后十分狼狈地摔了回去。
  四面八方都是鞋子和脚。
  有人伸出手来扶她,有人递过来纸巾。
  太丢脸了,真的。
  在球场上毫无作用也就算了,居然还当众摔成这种样子。
  符遥手指扣着地面,摇了摇头,眼眶止不住地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把打转的眼泪都憋回去,恨不得,恨不得立刻有个地洞能躲起来。
  “我背她。”谢一舟说。
  符遥愣住了。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被许多人七手八脚地架起来,放到谢一舟的背上。
  “呃?”
  符遥被吓得打了个嗝,眼泪瞬间全缩回去,只能干瞪着谢一舟的侧脸。
  线条明晰的下颔,唇线平直,双眼目视前方,让人难以揣测他心底的情绪。
  正发着呆,谢一舟忽然把她往背上颠了颠,淡声道:“手。”
  “啊?”
  “勾着我脖子点。”
  “……”
  为了让他省力,符遥默默地把身子放松下来,趴到他背上。
  双手微弯,依言勾住谢一舟脖子。
  这个角度,两人隔得超级近,符遥稍一低头,嘴唇就能触到他的脖颈,呼吸时的热气撩动他颈间发丝。
  “……”
  谢一舟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
  第63章 情敌六
  谢一舟双手捞在符遥腿弯处,背着她,一步一步远离喧闹的赛场。
  符遥的眼泪渐渐被风吹干,不时偷看谢一舟。
  天边晚霞氤氲,操场旁的树木沙沙作响,他的发丝犹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连夕阳也偏爱这样的少年。
  “不哭了?”谢一舟忽然出声。
  符遥吃了一惊,下一秒立刻恼羞成怒地反驳,“谁哭了?”
  “反正不是我。”谢一舟声音里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伤口很疼么?”
  “没,其实不是很疼。”符遥闷闷解释,把头又往他肩上埋了埋。
  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脖颈处,像手心抵上兔子的绒毛,细密的痒。
  让人心里无端柔软。
  “那你还哭得那么厉害?”谢一舟看着前方,半真半假道:“跟被人欺负了似的。”
  符遥不知道谢一舟一直关注着她和廖婉婷的互动,扁了扁嘴,忍不住委屈道:“就是觉得丢脸啊……”
  “摔跤就丢脸?”谢一舟把她下滑的身子又往上颠了颠,“那全天下最丢脸的应该是相扑选手。”
  “……”符遥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是什么歪理。”
  “不对么?”谢一舟嘴角勾起。
  “可能是觉得,我自己在场上太没用了吧。”符遥安静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坦白,“水平那么菜,一点忙都帮不上你们……不拖后腿都好了。”
  “你怎么没帮上忙?”谢一舟挑眉反问,“如果你不参加的话,‘3+2’连女生都凑不齐。”
  “可是你看潘恬、廖婉婷,她们打球就打得很好。”符遥把脸贴在他背上,望着天边翻滚的云霞,那点红仿佛浸润到她眼睛里,“我表现得那么差劲,最后还受伤了。大家应该很失望吧。”
  符遥说到最后,声音沙哑。
  她其实也想和大家并肩作战,进球之后,光明正大地和他击掌庆贺。
  或者像廖婉婷一样当主力,抢板拿分,进球时全场人都为她喝彩。
  可事实是她的水平就是这么菜,这段日子不顾一切地投入练习,还是只能做到像今天这样,笨手笨脚……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符遥吸着鼻子,突然想到什么,“谢一舟,你送我去校医室,那比赛怎么办?”
  “黄程程顶替你上,梁驰替我上。”谢一舟顿了顿,又好笑地补充道:“你受伤之后,大家都义愤填膺,一撸袖子全冲上去了。”
  符遥小小地“唔”了一声。
  “放心,”谢一舟安抚她,“我们不会输的。”
  “……”符遥把头抬起来,耍赖一般道:“如果输了,我就找你算账。”
  “可以。”谢一舟脚步沉稳有力,语气却淡然,“符遥,这里是一中,不是实高。”
  符遥:“……”
  “你不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能得到大家喜欢。”谢一舟叹了口气,侧头看她,“你只要享受比赛就好。”
  他的眸子也染上了夕阳的色泽,温暖如琥珀。
  符遥怔怔注视着谢一舟,热气仿佛在心口涌动。
  那一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的私心。
  想让这双眼睛里,只盛满她一个人。
  医务室。
  校医看见她俩这副模样,唬得立刻放下手机过来,“这是怎么了?”
  符遥解释,“在球场摔了一跤,手蹭破皮了。”
  谢一舟把符遥放到靠墙支起的小床上,不动声色地补充,“脚踝可能也扭伤了。”
  “哦。”校医看看谢一舟,又看看符遥,露出一个有些了然的微笑。
  “确实有点肿,先冰敷看看,这几天注意着点,别用力。”校医蹲下身子检查片刻,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小个托盘过来,招呼谢一舟,“这位同学,你先帮她处理一下手上的伤,我去拿冰袋。”
  “我自己就可以。”
  “好。”
  符遥和谢一舟几乎同时开口。
  谢一舟斜睨她一眼,没说话,把那个装着药瓶的托盘放在床边,一边撕装药棉的袋子一边说:“手拿出来。”
  “……”
  符遥慢吞吞伸出右手。
  这伤口面积不大,但看着确实是有点恐怖的,血痂和砂砾混在一块儿,看着让人心疼。
  谢一舟下意识蹙起眉,“这里只有酒精,可能会疼。”
  “嗯。”符遥抿了抿唇,装得坚强无畏,手却开始发抖。
  谢一舟尽收眼底,忍不住咳了两声来掩盖笑容。
  一只手轻轻捏住她手指,另一只手均匀往下倾倒酒精,“别躲,很快就好了。”
  符遥被握住指尖的刹那,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因为疼。
  酒精消毒完毕,开始涂药酒。
  谢一舟的动作很快,却不难察觉背后的细致温柔。
  他贴纱布的时候,发现符遥很久没作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扭头对着窗外,肩膀一耸一耸的,居然在无声地掉眼泪。
  谢一舟像被点中死穴一样,整个人都定在原地,手足无措,“怎么又哭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符遥顿时提高音量哭出了声。
  哭声中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委屈,连在屋里翻找冰袋的校医都侧目,“哎哟哟,怎么回事?男孩子怎么不晓得哄哄人呀……女孩子是要靠哄的啊。”
  谢一舟吸了口气,蹲下来看她,“是伤口疼?”
  符遥摇头,又点头,她抬起手背一个劲地抹眼泪,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完。
  “……”谢一舟把她两只手抓回来,虚虚地控住手腕,“伤口不能沾水。”
  “谢一舟,”符遥喊他的名字,借着这股冲动不管不顾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
  所以才会说都不说一声,偷偷找老曾换座位。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被人这么直接地嫌弃过,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嗯?”谢一舟没听懂她带着呜咽的质问,他垂着头,黑色的发汗湿后黏在额上,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符遥性子上来,下意识就把自己的手往后抽。
  却见谢一舟皱了皱眉,手指用了点劲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拨开她蜷缩的掌心,俯下身,对着伤口很是认真地吹了两口气,“……这样,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