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个给你。”贺连珠从袖口中拿出来一个香囊,放到苏云漪手中,“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当做纪念,可仔细一想,你出身清河苏家,珠玉首饰你也不缺,日后你在梁都,你的家人远在清河,你可就只有你自己了,万一遇到危险,这个里面的银魄针你可用来防身。”
  苏云漪低头打开香囊,里面赫然躺着几根纤细、发着淡淡白光的长针。
  “看你柔柔弱弱的,遇到危险了肯定也是打不过人的,这个是我离家时我爹替我准备的,说是武功再厉害的人,碰上这个也无可奈何。”
  苏云漪笑了笑,“你爹对你真好。”
  “是吧。”贺连珠有些自豪,“银魄针这个名字可是我起的,是不是很好听。”
  她话音刚落,就见苏云漪将银魄针连带着香囊塞回到自己手中,“你回去的路上万一遇到危险,带着这个还能多个保障。”
  “说什么呢,这个只是下策,我回去的路上有护卫保护我,不会有事,你在梁都可危险多了。”贺连珠蹙眉道,“你要是不收的话,那我就不走了。”
  她佯装生气的等着苏云漪,眼睛瞥过她头上的珠花,伸手就摘下来,“我喜欢这个,拿银魄针跟你换。”
  苏云漪无奈笑了笑,又到了梳妆台前,从匣子中拿出一对绒花给她:“你若喜欢,这个也送给你。”
  绒花通体呈绛紫色,从里到外一层层颜色加深,贺连珠立马就收下了,“那你的东西我就收下了,我送你的东西,你也要收下。”
  “好。”苏云漪笑着应下。
  看她有些困倦,便催她回去休息了。
  翌日,气朗风清,苏云漪站在驿站外同贺连珠道别后,看着她踏上马车,白马拉着七香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参选的良家子都离开了,整个驿馆中便只剩下她了。
  苏云漪垂下眼睑,正要转身回去,便听见一声,“苏四娘子。”
  海瑾朝早就来了,他看苏云漪同贺连珠寒暄,又送她离开。
  此前他并未见过苏云漪,只是从前同苏鹤行相聚时听对方提起过。
  本还以为她性子懦弱,可如今看来,倒是他误会了她。
  苏云漪千方百计地想要留在梁都,一定别有目的。她能跟太子还有赵无坷都有所牵扯,且让林家遭到重击,只怕有她在,日后整个梁都都不会太平了。
  春风拂过,吹开苏云漪鬓边碎发,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走到海瑾朝跟前,行礼道:“海大人有何事?”
  女子唇边挂着浅笑,清河女子多高挑明艳,生来带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而苏云漪不同,她看起来更显瘦弱,两次见她都未施粉黛,又身着素衣,眼含秋水。
  秋水之下,尽显疏离戒备。
  第4章 闻是雪梅香(四)
  巳月初六,宜嫁娶。
  乌水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见她身着白衣,喜服被她放在一旁。
  “娘子这是一夜没睡?”乌水说着就要帮她褪下白衣,却被她按住手,“不用了,我直接穿上喜服就是了。”
  她神色淡漠,面上没一点喜色。
  乌水无奈,“好吧,只是妆容还是得化的,不然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她也不知道苏云漪是怎么回事,自她跟在苏云漪身旁便很少见她着鲜亮的衣裙,整日里穿着白衣,唯一一次傅粉施朱便只有殿选的那次。
  苏云漪这次倒是没反驳,应下了。
  等梳头娘子过来帮她梳妆过后没多久,便听人说新郎官来了。
  喜轿一路往江王府而去,苏云漪透过帘布往街上望去,街上人都围着看这场热闹,喜钱撒了一地,不少人都弯腰捡起。
  放下帘布,她将脖颈上的玉哨掏出来,望着玉哨出神。
  婚嫁于她而言毫无意义,不管嫁给谁,只要能将三年前的那件事查清就好。
  只是此刻她的心里却也不甚平静,却摸不清这份慌乱从何而来。
  轿子停下,喜娘的声音传了进来,她连忙将玉哨塞回去,方走出轿子,或是一时慌乱,竟然就要往前倾倒。
  猝不及防地被人扶住,男人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帮她盖好就要掉下来的盖头,“娘子当心。”
  肩膀上熟悉的感觉传来,苏云漪心神一晃,不自觉拉过他的手,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年冬日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的那双手。
  “娘子若想拉我,日后有的是时日。”赵无坷凑近她轻声说道。
  说罢,两人各执红绸花绳的一头进了王府。
  拜过堂后,苏云漪便被送到新房中坐着。
  赵无坷替她掀开盖头,女子身着红色嫁衣,坐在榻上微微抬眼望着他,眉如弯月,记忆里的小姑娘已经褪去了稚气,五官越发精致。
  他看向她头上镶满珠玉的发冠,不禁蹙眉。
  她比从前更瘦弱了些,这发冠这么重,只怕明日便会觉着脖颈疼了。
  他伸手就将她头上的发冠摘下,一旁的喜娘连忙道:“世子,这不合规矩。”
  “这里不用你了,下去领赏吧。”赵无坷不耐道。
  赵无坷摘下发冠,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去敬酒,你累了一日了,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
  男人的面庞一直都带着笑意,与苏云漪惯常的假笑不同,他这份笑抵达眼底,他眼眸明亮,仿若少时她坐在院中观赏过的明月。
  苏云漪忽略心中的那种异样感觉,故作羞涩道:“妾身等着世子。”
  她这副样子……
  赵无坷吓得心神不稳,发冠从他手中掉在床榻上,他疾步离开,“言重了。”
  房中一时只剩下苏云漪和乌水两人。
  苏云漪将发冠递给乌水,揉了揉脖子道:“将这个放一边去,顺便再给我找跟绳子来。”
  “你……你可别乱来。”乌水担忧地望着她说道:“这要传出去,可没法子收场。”
  苏云漪嗤笑:“你且放心,他若真有别的心思,就不会公然跟我作对,这场戏他还得唱下去。”
  ……
  初夏的夜里,月亮渐渐隐去,抬眼只能望见星星稀稀拉拉地挂在天上。
  风拂过面颊,元七叹气,催促道:“我的爷,您在这站了快一柱香了,该进去了吧?”
  从前院敬酒回来,赵无坷就往这边赶,谁知道他到了门外,倒还玩起来‘近乡情怯’这一套了。
  赵无坷瞥他一眼,“今夜你下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见元七离开,他不禁扶额。
  倘若几年前有人告诉他,将来你会和苏云漪结亲,他可能会笑掉大牙,再把那人按在地上打。
  他叹气,自言自语道:“谢照青你记住,这只是权宜之计,过阵子就把她给送走,在此之前,你不能让她看出端倪,不管她对你有没有非分之想,你是不能的,切记切记。”
  乌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他站在门外嘀咕,听不清说的什么。
  “世子?”
  被她叫了一声,谢照青立马闭嘴,他道:“你家娘子睡了?”
  乌水福身,“娘子一直等您呢,既然世子已经过来了,那奴婢先退下了。”
  看她离开后赵无坷咬咬牙便抬腿走了进去。
  苏云漪身着白色中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去,关切地看着他:“听下人说官人醉了酒,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女子神色认真,乌黑茂密的头发垂在胸前,赵无坷胡乱地点了点头,抬腿就走到桌前端起来醒酒汤。
  苏云漪看他正要喝下,却将醒酒汤放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娘子,你待我真好。”
  长本事了,敢给人下药。
  苏云漪攥紧玉梳看他将一碗醒酒汤喝了个干净,心里才放心。
  ……
  赵无坷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睁眼就见苏云漪凑在他跟前。
  “娘子,大婚之夜便开这样的玩笑,不好吧?”他后背靠着桌子道。
  苏云漪瞥他,“别叫我娘子。我问你,你娶我是为了什么?”
  “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可。”赵无坷直白道。
  苏云漪嗤笑道:“你把大家都当成傻子?我打听过了,四年前你曾经大张旗鼓地要求娶许月恒,江王殿下没同意,你便赌气离开梁都,如今在这跟我说什么非我不可,恐怕今日之前你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她早就让乌水将赵无坷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
  “说了一见钟情,当时你没看见我罢了。”赵无坷也不同她解释,咬死了不承认。
  苏云漪抬手朝他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嘴硬。那好,我再问你一句,三年前,留郡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赵无坷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了,该休息了,你给我解开。”
  见苏云漪不动,仍是盯着他看,他也就不管不顾,身子往侧面一歪,躺在地上就要睡过去,“好啊,不给我解开明早下人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可就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