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苏云漪眼睫微动,没什么实权,那官家为何要安排赵无坷去,是因为看他无甚才能,还是因为……
  “走了。”
  不等她多想,就见赵羲和抬腿便离开了。
  苏云漪呷一口茶,正要离开,却听见门外乌水的声音:“海大人您不能进去。”
  海瑾朝手按住剑鞘,冷声道:“让开。”
  乌水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房中的苏云漪道:“乌水,让海大人进来吧。”
  “吱呀——”
  门被人关住,苏云漪抿口茶道:“男女有别,海大人这样时时盯着我,传到我家官人耳中,难免让他多心。”
  海瑾朝冷笑:“苏四娘子若是不做亏心事,你也不用怕我会时时盯着你。”
  街上夏风拍打窗户,房中暗潮涌动。
  海瑾朝盯着她那双眼睛,冷声问道:“昨日你的侍女过来找我,说你能答复我的问题了,昨日没机会,不知今日可否能得到你的回答?”
  “不是我做的。”苏云漪抬眼看着他,收起了方才那一身锋芒,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大姐乍然离世,我也很难过。可此案,清河府衙早就有了决断。更何况,事情要真是我做的,我父亲他们又怎么会送我来梁都?更别说我只是一个女子,做不来这些的。”
  说罢,她一脸坦荡地看着他,“我也知道大人因何对我生疑,没错,林昭仪的那桩案子我的确是和太子殿下通过气了,可那时候林静薇存心要害我,我若不留个心眼,那只怕此时我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我孤身一人在梁都,凡事自然是得多考虑一步的。”
  “是吗?”海瑾朝目光深邃,“你与太子、江王世子之间多有来往,着实让人不安。昨日在林府,我的确相信你没有杀人,可你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不信。我劝你安分守己,不管是林府、东宫还是朝堂,管好你的手。”
  他手紧紧按着苏云漪的肩膀,却见女子吃痛一声,她看着他说道:“我不信大人不知道林相私底下的面目,可你做一个聋子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许我过问。”
  她眼里含泪看着海瑾朝,却见他骤然收手,嗤笑道:“这些都用不着你一个女人过问,苏四娘子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苏鹤行若是知道你所做的事情,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世上活着?”
  他说罢便离开了。
  苏云漪见他出去才敢揉揉肩膀,他手劲大,她方才都听到骨头响动的声音。
  海瑾朝这是在警告她,他对她的戒备怎么会这么强?
  她托着下巴想,海瑾朝这人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她最开始在大理寺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透着瞧不上她。
  可一旦知道那是她和太子设的一个局后,他便时时提防着她,后来牵扯到赵无坷,他便更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大周皇宫
  赵无坷一早就被带了过来,建宁帝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意去户部。
  建宁帝无奈,赵无坷到了如今仍是这副样子,江王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太后也为着这不肖子孙食不下咽的。
  偏偏不肖子孙本人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不多时,孟德元来报,太子求见。
  建宁帝手一挥,“宣。”
  “那无坷先告退。”赵无坷刚要离开,却听刚踏进门的赵羲和说道:“儿臣有要事同父皇和无坷相商。”
  太子殿下一句话,赵无坷便要在御书房多待些时辰了。
  “你们说的都是政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无坷嘀咕道。
  赵羲和冲着建宁帝稽首一拜,“这些日子儿臣看皇祖母愁眉不展,也猜到她老人家无非就是忧心无坷。无坷聪颖,不愿入朝许是还未开智,儿臣看平江府的邸报上说,那里一片安平,百姓日出而作,倘若无坷能去那边走走,一来散散心,二来,体察民情,或许他便能明白,生在皇家,他肩上所担的重任。”
  “我不去,我就想在梁都玩。”赵无坷坐在凳子上反对。
  “你得去。”建宁帝给他浇冷水,“这样,朕再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别大张旗鼓地去,把身份藏着,再将这一路的见闻记下,回来朕要仔细考你。”
  赵无坷:“……那我能带我娘子去吗?我们新婚燕尔的,我离不开她。还有,皇伯父你多给我派点人吧,我怕半路上遇见什么歹人,我要死了,也没机会回来跟你们复命了。”
  “没出息,”建宁帝无奈地笑了笑,“带上世子妃也好,这次你们就和海瑾朝一同去吧,倘若平江府真有意外,有他在,也能护住你们。”
  赵无坷脑袋又耷拉下去,“怎么是他啊?能换个人吗,海瑾朝自从开春殿选那桩案子后,看到我娘子便阴着脸,这一路上可怎么捱啊?”
  说着,他还仔细想着哪个人面慈心善又能力出众,大喇喇地挑选起来了。
  不过建宁帝并未应允,笑话,他这满朝文武又不是菜市场上的大白菜,还任他赵无坷挑挑拣拣。
  第10章 雨过月华生(一)
  时至五月,芳草未歇。
  平江多雨,连着下过数日的雨,青石板被雨水润湿,马车轧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抵达平江的时候,天色见晚。
  “郎君,我们就在此歇息吧。”海瑾朝迎上两人拱手道。
  因建宁帝嘱咐,他们这一路上不宜暴露身份,赵无坷在外便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同新婚妻子一起出来游玩,海瑾朝几人便充作他家里的护卫。
  赵无坷抬眼瞥过上头的牌匾,清冷月光撒在褐色的牌匾上,同福客栈。
  他颔首,“走吧。”
  早在几人过来之前,海瑾朝的人便来客栈打点好一切了,由此,客栈此时并无不相干之人。
  刚进客栈,赵无坷便垂眸拉着苏云漪往楼上走,打着哈欠说道:“太困了,我们赶紧去休息。”
  他走的快,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影儿。
  海瑾朝身后的护卫燕季“嘁”了一声嘀咕道:“我们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如今……”
  他说着,平白遭了海瑾朝一记冷眼,“不许议论官家。”
  苏云漪被赵无坷拽着到了房中,她起初看看,低声说道:“你可以松开我了。”
  却不知他那张脸何时变得煞白,额头沁出冷汗。
  像是脱了力一般,关上房门后,他靠着门就要倒下。
  “赵无坷,你怎么了?”苏云漪连忙去扶他,看他面色虚弱,连忙就道:“我去叫元七。”
  男人摇头,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我没事,奔波一路,累的。”他冲苏云漪笑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去铺地铺,今夜我睡地上,你可不能跟我抢。”
  苏云漪蹙眉,她扶着赵无坷躺在床上,拿帕子擦拭干净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是让元七去请大夫吧,你这样,我真怕你今夜就会死在这里。”
  “啧,说了没事。”赵无坷见她转身就要出去,拽住她的手腕说道:“我这是在留郡落下的毛病,我也不想让人知道,元七是个大嘴巴,传出去,恐怕大周人人都会知道了,到时候就会被人笑死。”
  苏云漪垂眸,她看着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很轻,她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他。
  “被人笑死重要,还是命重要?”她轻轻掰开他的手。
  赵无坷叹气,“这毛病死不了,你也别折腾了,这世上也没人能治得好我,你赶紧给我铺好地铺。”
  “平江气候潮湿,我睡地,你睡床吧。”她轻声说道。
  看赵无坷眼下这副模样,再在地上睡一夜,恐怕明日就能拾掇拾掇见佛祖了。
  “不行,怎么能让你睡地?”赵无坷做起身就要下去。
  苏云漪按住他,“这种时候你又来讲究君子风度了?”
  “你睡地上会生病。”赵无坷被她按着躺下,嘴上却还是坚持。
  她幼时在苏家罚跪,清河的雪从不曾厚待这姑娘三分,她是受不了寒气的。
  谁也不让谁睡地上,床又只有一张,她看赵无坷:“你睡里面。”
  见他愣住,她嗤笑一声道:“你放心,我对你没那个心思。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赵无坷:“……只能这一次。”
  看他默默地在里侧躺下,活像个未出阁的小娘子。
  “咕~”
  苏云漪摸了摸肚子,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没用膳呢。
  “赵……”抬起眼睑,却见到赵无坷已经合上眼睡着了,男人嘴唇发白,额头又沁出薄薄冷汗。
  她推门出去,刚巧和过来的海瑾朝打了个照面。
  “夫人。”海瑾朝道:“这一日都没怎么进食,要不要用些东西?”
  苏云漪颔首,“多谢,郎君有些累,先睡了,等醒了再用膳。”
  说罢,她又靠近海瑾朝问道:“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医馆吗?”
  “是郎君身子不舒服?”海瑾朝连忙问道。
  苏云漪摇头,她引着海瑾朝下楼,小声说道:“是我自己的身子,我想去医馆看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