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甫一见到他的苏云漪连忙行礼:“二哥,你怎么来了?”
她一副焦急的模样,“我听到前堂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这客栈进了什么贼人,那官人他们……”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见苏鹤行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二郎君,您这是干什么呀,快放开娘子。”乌水见状就要去掰他的手,却被苏鹤行一脚踹开。
后脑却撞到了桌沿,晕了过去。
苏云漪呼吸不畅,只能艰难地发出声音:“二哥,我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杀我?”
她挣扎着就要抬起来手。
苏鹤行垂眸,冷眼看着她这张通红的脸,幽幽道:“苏毓染是不是你害死的?”
苏毓染是苏家大娘子,原定的便是她进京选秀。
若是没有这许多的意外,此时她便已经成了太子妃。
“我……我害大姐做什么?”
苏云漪终于会攥到了腰间的荷包。
“做什么?”苏鹤行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大,他道:“苏家能进京参选的也只有你和她,她死了,可不就只有你能进京?是我糊涂,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女子,你出世那年我就该将……”
他话音未落,就见苏云漪手中攥着几根银针就要刺入他脖颈当中,连忙松开了掐着她脖颈的手,将她踹在了一旁。
苏鹤行十二岁便从军,又没收着力,苏云漪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他踹出来了。
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站起身道:“看来二哥对我误解颇深,我也无从辩解。只是,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即便是二哥将我羁押送官,我也不会认。”
“你在威胁我?”
苏鹤行左手抚上腰间长剑,眯眼看着她。
审查案件是三法司之责,苏鹤行是没有资格审她,更没有资格对她动刑。
“不敢,”苏云漪冲他笑了笑,淡声道:“你我兄妹多年未见,方才见到二哥,我实在是欢喜的紧。却没想到,你是为着索我命来的,我心中虽悲戚,却不得不提醒二哥一句,别忘了你是如何走到如今的位子的。”
少女面上的笑瞬时更显刺眼。
苏鹤行心中一惊,此时他才恍然发觉,其实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的四妹。
自她记事起,苏鹤行就觉她唯唯诺诺的,让人不喜。
苏家的兄弟姐妹从来都不待见她,偏偏她总是跟在人身后粘着。苏毓染最是厌恶她,平日里捉弄苏云漪,却也总见她冲人讨好地笑笑。谄媚的样子半分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娘子,倒是同底下的那些贱奴无二。
苏鹤行常听生母说起,果真是秦氏那等下贱人所出。
他不明白为何府中如此厌恶秦氏母女,却也没往深处想。只是偶尔会往苏云漪手中塞去一块点心,或者一个暖炉。
每次这样,她都会冲他笑笑。
谄媚。
他常这样想,一直到了十二岁他离开清河前往边黔大营,至今已有十一年未见她了。
可如今,看着面前女子淡然的面庞,他却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
苏云漪不能留,他有一股直觉,她将来必定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他就要拔出腰间长剑去将苏云漪处置了,却听见她开口说道:“二哥,你我是一样的人,你又何必在此时戴着面具,假作高高在上、秉公执刑的刽子手呢?未免虚伪。”
苏鹤行抬眼瞪着她,若说他方才有所猜疑,那么此刻,便是肯定了心中的那份猜测。
还不等他出口,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身就将身后推门而入的这人掐着脖子提溜到了身前。
抬眸时,苏鹤行看到苏云漪眼睫微动,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他的四妹心肠竟然这么软。
可既然心软,又为何敢毒害亲姐,为何又敢威胁亲兄长。
“别别别……别杀我,我……不……”
掌柜的想开口讨饶,苏鹤行却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让他再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苏云漪冷眼看着这情形,苏鹤行是真的想将他们杀死。
这掌柜也算是撞在了刀口上了,方才她那么说,也不过是想同他拖延些时辰,好等赵无坷或者海瑾朝的人过来。
谁能想到,先是这么一个无关之人过来了。
苏鹤行做贼心虚,向来被他用来示人的那副名为“良善”的面具被人撕开,他当然是恼羞成怒。。
不管掌柜的方才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那些话,苏鹤行都不会饶过他。
“二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活着对你来说威胁不大。况且,这里平白死了人,官府追查起来,难保不会给二哥仕途上添上一抹污点,更有甚者,恐怕二哥都不能活着回到边黔了。”
第37章 岂得长年少(五)
不说别的,苏鹤行在没有诏令的情况下就擅自离开边黔,传到建宁帝耳中,别说仕途,就算是他这条命都难留下。
更别说,如今苏云漪身份不同往日,倘若他当真动手,京官查出来,莫管因由,整个苏家都是逃不过问罪的。
“是吗?”苏鹤行轻笑一声,“那还真是不巧,今日客栈中潜入刺客,虽然海瑾朝一路护卫你们,可事发突然,他分心乏术,一时疏忽,让你们惨遭奸人毒手,这样,应是说的过去吧。”
苏云漪抿唇看一眼掌柜的,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红。
“那可就糟了,看来二哥的秘密就要保不住了,”苏云漪随意找了个竹凳坐下,轻笑着道:“早在十二年前,我无意间得知二哥的秘密之后,便一直小心替你守着,妹妹为了兄长煞费苦心,”说话间,她抬手捂着心口,以一副失望之色来看苏鹤行:“没想到你会这样待我。死我倒是不怕,只怕日后不能替二哥保守秘密了。”
苏鹤行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不等苏云漪再说话,一支箭羽直直射了过来。
苏鹤行听到身后的异动,他连忙就松开了手中的人,闪身到了一旁。
“没事吧?”海瑾朝进来将掌柜的扶起来。
掌柜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苏鹤行,“他……”
见他呼吸困难,海瑾朝又连忙帮他顺气,轻声说道:“他不是什么恶人,同我们是一路的,方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
掌柜的抿唇看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方才这俩人说什么,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是身负杀人罪责的嫌犯,另一个上来就要掐死他。
本以为后来的这个是个好的,谁成想……
海瑾朝看他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连忙又道:“前面的那些刺客已经伏诛,你可安心了,快去休息吧。”
说话间,他已经将乌水打横抱起来了。
又看向苏云漪:“夫人一直不回去,郎君很担心你。”
苏云漪点头,她捉裙跟着海瑾朝往外走,却听到立在墙边的苏鹤行道:“你这是要帮她了?”
海瑾朝垂眸去看怀中的乌水,方才他抱她的时候就看到她后脑处的那个鼓起来的包,此时她仍是蹙着眉头。
该是撞的有多狠,才让她昏了过去。
海瑾朝抱着她的手不禁紧了些,却又怕她痛,稍松了下来。
他撇过头去看苏鹤行,淡声道:“苏家的案子,若有疑点,你大可报至三司,或者直接面呈官家。可你不该伤及无辜,就算是苏云漪有罪,也不该由你动手。”
苏鹤行知晓这是触及他的底线了,海瑾朝素日里最是看重法度。他伤及无关之人,海瑾朝只是以箭羽警告,便算作是看在他们昔日的情分上了。
“今日是我之过。”苏鹤行连忙道,余光瞥见苏云漪那副淡然的神情,心头瞬间被洒上了什么,如同一粒尘土,想伸手抓住时,清风拂过,将那一粒尘土席卷。
见海瑾朝抬腿就要往外走,他又继续道:“你方才,何时过来的?”
“放心,你们谈的那些事,我没听到。除却与案子相关之事,旁的,我没兴趣。”
甫一走进前堂,苏云漪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
她捏了捏衣角,就听海瑾朝偏头对她说道:“已经查到了,是林民詹的人。”
他说罢,便抱着乌水将她送到了房中。
苏云漪看她至今还没醒,连忙就跑回自己房中。
刚一推开门,就见到赵无坷站在床边,他手中拿着件白色中衣。
听见推门声,赵无坷撇头看去,却见女子手扶着门,愣怔着站在门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赤裸着的上身,赵无坷直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他背过身去,连忙将中衣套在身上。
嘀咕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盯着男人身子看干什么。”
虽如此说,可他心里明白,他这身子入不得人眼。被烙铁烫的肌肤,各种形状的疤痕在他身上盘亘,像是令人厌恶的巨虫,时日长了,有些地方开始泛白泛紫,别说在苍华山上时,唐铃铃不敢靠近他。就连他自己,看到这些疤痕也时常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