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个年龄段但已被鬼附身的死人,简称同龄人,没毛病。
胡经理瞪她一眼:“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子……”
她掐了后半句,只噼里啪啦敲打键盘录入信息,一扭头,看见桌面镜子里自己沟壑纵横的脸,伸手郁卒地摸了摸。
真是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办好入职,应知微熟稔地注册了微信号,添加了全能家政小程序。
附近订单一目了然,甚至可以选择其他城市地区。
虽然没有保底工资,但勉强算个能出入各种场所的高性价比身份了。
龙竹学着刷了几下页面,凑巧跳出一条【代发招募】。
【职务:片场后勤,日薪150,负责摄制区清洁卫生,地址蜀城,接受跟组的请联系李女士。】
她顺势按下【接单】,然后将手机揣回裤兜。
出了写字楼,应知微想起什么:“新位置发到微信上了,你现在就出发?”
龙竹却扭头看向后备箱:“不急,还有件事得先处理。”
应知微看她开车离开,心里默念:她别又走错方向,把要找的人丢在最危险的地方了啊……
龙竹则一路把车开到了昨天那片荒地。
此时,后备箱里的男人拿脚跟蹭着绳套,时不时踹到车壁上,发出咚咚声响。
一夜过去,他仍垂死挣扎,在狭小逼仄的黑暗里,像虬结的蛆虫,蠕动着想脱开绳圈。
终于在某个时刻,绳结有了松散的迹象。
没来得及庆幸,车后盖咔哒一声,突兀地被人抬起。
男人霎时感到耳后一阵嗡鸣,他屏息扭头,看向始作俑者的脸——那是个苍白阴森的女人,眉眼间流露出令他惊骇的似曾相识。
动作间,一张脏兮兮的身份证掉出来。
姓名:龙竹。
出生:1985年……
等等……是她?!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绝不可能!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男人嘴里塞着破布团,被龙竹重新系紧绳圈,像案板上待宰的猪羊那般,任由她提着脚脖子拖出车外。
他穿着件骷髅图案的夹克,衣领摩擦在泥泞的土地上,浓烈的草腥气从鼻孔直达天灵盖,遍地枯叶梗像密集的牙齿,疯狂啃噬着他的脸颊。
方圆百里只有几声鸟叫蛙鸣,这是鹤城郊野,一个眼熟的抛尸地。
男人借着摩擦一点点蹭掉口中填塞的东西,语调惊惶:“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
龙竹单手拖拽着男人的脚踝,另只手拿着一根非常普通的折叠拖把。
男人的质问演变为恸哭流涕的哀求:“……我年轻时冲动做错事,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以后重新做人,我自首,我下半辈子在监狱里悔改……别杀我!”
龙竹停了下来,男人恍然间以为是自己的祈祷有了效果,勉力梗着脖子翻起眼球一瞧,面前竟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男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冷不丁被龙竹用拖把像打门球那样扫了进去。
他骨碌碌滚到底,接着便有砂土浇下,须臾整个人陷在泥土里无法动摇半分。
“等等!”他啸叫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杀我!……别……唔……”
龙竹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迟来的懊悔。
“‘她’把身体借给我,这是我欠‘她’的。”
男人听不懂,一味地挣扎。
她蹲在坑边,掐手一算:“你还剩四十七年寿命,‘她’不想造杀孽,所以我给你留了点灵气,够你活到寿终正寝。”
对方的话音这才如惊雷炸在男人耳畔。
坑中人彻底傻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遽然抽搐起来。
“埋……在土里……四十七年……才死?……”
龙竹:“是啊,还挺久的吧。”
四十七年啊,有的人甚至都活不到四十七岁。
在呜咽声中,土坑被填埋完整,龙竹蹲在地上拍了拍,又起身踩踩土皮,自觉没什么破绽,随即扛着拖把离开。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
蛇鼠虫蚁也会咬人,自己留的灵气够吗?
算了——啃个三四十年的估计天道追诉期也过了,提前几年死也无伤大雅。
龙竹拉上车门,点开应知微发送的新地址,确认再三,才缓缓驶去。
与此同时,一则社会热搜从天而降,转瞬间引爆整个网络。
X-X男团出道后签约了华艺星途的贵公子,辉耀集团少爷陈松聆与外界失联,疑与某绑架团伙有重大干系。
消息一出,不仅华艺星途、辉耀大厦、某私人会所被粉丝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警局外也挤满了媒体和蹭流量的博主。
鹤城刑警支队办公间。
支队长周鹏眉头拧成川字,手里烟芯子明亮地闪了一下,直到烟灰烫了手指,他才回过神,呛声翻出角落里结蛛网的烟灰缸。
根据陈松聆最后出现地点的车库监控,锁定了一辆银色夏利N3,再根据目击者证词,追查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嫌疑人。
周鹏翻开旧卷宗,上面贴着泛黄的女生寸照:短发、阳光、秀丽。
龙竹,1985年出生于鹤城芦苇村。
家庭关系极其简单,父早逝,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因经济紧张,放弃学业入城务工。
后被母亲于当地派出所上报失踪,警方搜寻多日无果,怀疑已遇害,但至今没有寻找到尸体。
这是二十年前,自己老师负责追查的案子,周鹏时不时就翻出来看看。
可若出现的人真是龙竹,为何从嫌疑人画像及目击者证词来看,对方没有一点受时间雕琢的变化?
龙竹母亲也早死在为女伸张正义的途中,如今竟没有别的方法,去寻觅一条鲜活生命曾存在的痕迹。
“周队!”年轻警员急匆匆叩门而入,将一张监控打印的截图放在桌上。
“新发现,走访了华艺星途,这个叫‘三哥’的男人前几天有意无意打探陈松聆的行程,且有人看见他上了那辆夏利车,推测可能是同伙。”
图片上的男人穿着一件骷髅图案的黑夹克。
仅仅是一瞥,周鹏却浑身血气翻涌起来——他不会忘,这人是曾出现在龙竹租屋附近的一个小混混,被老师多次盘问过,可由于找不到关键证据,也无法将其定罪。
“人在哪?!”
年轻警员吓了一跳:“联系不上,也是奇怪,人间蒸发了一样。”
周鹏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让对方出去了。
他反锁了办公间的门,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玻璃木框的合照,摩挲了好一阵。
上面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干练女警,搭着一个男学生的肩膀,两人都笑,一个神色飞扬,一个腼腆青涩。
“老师……都二十年了……”
喃喃许久,他又从底层抽屉里取出电话簿。
翻到某一页,短暂犹豫后,在手机上缓慢而郑重地拨出一串号码。
“喂?是白局长吗?我是鹤城刑警支队的队长周鹏,我这里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上报异管局……”
第3章 卜无云
豪门庭院里,年轻道士正同宅中的女主人商议寻人的价码。
“夫人,令郎的事情我肯定会帮忙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寻人的法事是做哪一等?”
道士熟稔地拿捏着豪门主顾:“福生无量天尊,当然,最贵的见效最快嘛。”
雍容华贵的女人红肿着双眼:“王道长,多少钱都行,我要我儿子平安回来!你平时帮老周做事是多少钱,我按三倍,哦不,十倍百倍给你!”
“夫人,不必那么见外,叫我小王就行。”王奉虚遇到慷慨的主家,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虚扶对方一把,腰间挂着的八卦镜、五帝钱等金属物晃得叮当响:“那我就去筹备法事需要的东西了,三清铃玉如意,铜钹法尺,七星宝剑,还需您额外给我一样令郎的东西,最好是他赠送于人的。”
女人立刻抹下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镯子:“这个是小军送我的,道长请拿去。”
陈德胤恰好焦头烂额地从门外回来,见了这阵仗,咬牙切齿指着妻子:“沈芳你疯了!请这些人来家里。”
沈芳怒目以对:“我至少还在努力啊!你呢?儿子都丢了还开你那破会!”
“警察已经在调查了……”
王奉虚礼貌地笑了笑,抓着身边小道童就往旁边空房间去。
等关好门,王天福有些跃跃欲试地搓搓手:“师叔,咱们上哪儿搞三清铃玉如意,七星宝剑去?”
王奉虚给了他脑袋一下:“搞啥搞,你师叔啥斤两你不知道,整那些没用玩意儿还死贵。”
王天福目光呆滞了一下:“你不是要起个寻人法坛吗?我寻思帮你在旁边打金钵唱经呢?”
王奉虚竖了根手指,睨了眼门外:“不说多点怎么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