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应知微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满脸困乏的模样:“要了老命了,短时间我用不了第二次八仙幢,你们记下内容了吗?应该是显示的魂魄近几天待过的地方,我能感应到离我们这里不远,至于具体是哪里,还不好判断。”
  那间屋子那条河,单说蜀城这么大,相似的地方少说也千百个,应知微记得坐缆车下青城山的时候,就遥遥看见过许多类似的河沟江流。
  “那间屋子我有印象,”王奉虚忽然出声,脸上带着些不确定,犹豫道:“是我师侄的老家。”
  孟裁云挑起眉,抓起桌上果盘的葡萄塞了一颗到嘴里,含糊问道:“你说小福子?他不是王家人么?”
  王奉虚哼了声,也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抱着手臂吐槽道:“师母还跟人吹说我是道祖爷爷跟前的童子转世呢,结果我还不是她出门跳广场舞的时候捡来的?小福子跟我一样,都是后面改的姓,我是个孤儿,但他以前是有家的。”
  孟裁云吃葡萄的动作一顿,歉然道:“我还是头回知道这个事。”
  玄门白孟宋王几家里边,王家传承最是悠久绵长,可惜这一代子嗣不丰,王素卿又没有儿女,只旁支出了几个年轻人,也都安排到异管局工作。
  青城观这边仅有的两个王姓后辈,竟然还都是后来改的姓,不过王素卿倒是不介意,她对血脉亲缘看得淡,觉得只要有人把东西传下去了就行,是谁都一样。
  原以为孟裁云这种孟家独苗被称为行走的香火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王家更有高招。
  顺便一提孟昭为什么不算,因为孟昭的父亲——她的叔叔孟承春实际上是爷爷孟冼领养的孩子,合着她爸孟承荫也是老孟家的独苗。
  王、孟两家这种都属于在玄门中的世家大族,威望素著,年轻后辈仅凭头顶一个姓氏,就能让各路江湖人士对其礼让三分。这也算蒙了祖先的福荫,像赵家那种世世代代和三死门纠缠不清的,轻易不敢在旁人面前提起自己家门,免得遭白眼,这也是为什么赵辛拼命洗了一辈子黑钱,想脱离玄门,给自家做个干净正经的身份。
  “我奶奶的魂儿怎么会跑到你小师侄老家去?”阮蒙仍旧是没找到其中关联,一想到女儿曾埋怨他想象力不高,玩解谜游戏很无趣,他就深感无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跟哪啊,谁能猜得到?
  其操淡心情与现在如出一辙。
  王奉虚想到王天福上回在树林里受了伤,现在还在观里静养,不免收起些许玩笑神色:“他从小就没爹,他妈也是在他六岁时候没了的,当时我才十八,下山路过葫芦镇遇上这事,我心想师兄当时正缺个徒弟,干脆就给他带回观里了。”
  龙竹好奇问他:“那天在林子里,他为什么要向那个打算盘的寻仇?”
  王奉虚不自觉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口中咂出一丝苦笑:“嗨!这不,他妈妈就是被文财神弄死的嘛。”
  众人露出惊讶表情。
  王奉虚叹口气:“他妈妈和三死门的做过交易,你们也知道,最终下场,都是死在财神手上。”
  三死门之所以被玄门正道深恶痛绝,也是因为他们的交易对象百无禁忌,既有修士,也有数不清的普通人。这种毁坏公共秩序的做法,自然是大家不能容忍,为之唾弃的。但就是这么个众所周知的邪恶教派,其拥护者依然络绎不绝。
  是人就有欲望,就有不惜一切也要实现的东西。
  就像之前长丰镇上楚有德的妻子,为了替女儿报仇,自愿同三死门做交易,虽然如愿以偿,但财神也讨走了她的命和魂。
  “做的什么交易?”阮蒙纳闷儿问道。
  王奉虚轻声道:“听说,他生父不是个东西。”
  他点到为止,在座各位都心照不宣没再追问。
  “那只能去看看了,”孟裁云沉吟片刻:“这里离葫芦镇不远,半小时车程,只是那房子已经转卖给别人了吧?要不要想办法先联系屋主?”
  异管局没有介入的话,他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私闯民宅的。
  龙竹盘腿坐在沙发上,忽然听见衣兜里传出叮咚一声。
  她摸出手机,眼睫微微一扫屏幕,淡然开口:“不用了。”
  屏幕上赫然跳出一个熟悉的来自全能家政的推送。
  【新发招募:废旧家具拆除,清理费80,地址:蜀城葫芦镇芦花街翠湖小区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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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知微的学校发了通知提前开学,她不得不和众人告别,带着应知许买了高铁票提前回鹤城。胡阿青一直被安置在酒店隔壁套房,她痴痴傻傻,浑浑噩噩,没个清醒。阮梦休不放心别人照顾她,一日三餐也不假手于人,去葫芦镇的任务自然而然交到了大孙子阮蒙头上。
  阮蒙在当地租了一辆白色别克gl8,兢兢业业坐进驾驶位,把后视镜一扳,看见后座几人东倒西歪打瞌睡的安详姿态,心里骂骂咧咧:靠,我成司机了。
  大表姐和王奉虚、孟裁云在车上也就罢了,副驾坐着的,是那个据说在静养的小道童,满脸老成严肃的表情。
  王天福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档子事,拔了输水针头就下山要和他们一起走,阮蒙看对方年纪就比自己女儿大一点儿,心里有点同情心泛滥,也就没反对。
  节假日的尾巴,返程车流大,去的方向倒是畅通无阻。阮蒙自己开车一贯稳妥,毕竟都是接送女儿上下学,从不飙车炫技,但不知为何历来别他车的人特别多,有回遇到个特别过分的,气得他把车靠边一停,挽起袖子下车把那人上半身从驾驶座窗户里拽出来,恶狠狠骂了一顿,说,没看见老子车后面贴了车内有宝宝吗?!
  那个男司机当即没了嚣张气焰,一改往日欺软怕硬的小人嘴脸,唯唯诺诺一个劲儿赔不是。
  想到这里,阮蒙感慨:还是这种车流稀少的公路好,没了那些牛鬼蛇神,清静。
  开了二十多分钟,已经进了葫芦镇收费口。
  左边是一排排低矮的楼房,右边是临河古街,再右边是连片的山峦,中间嵌着一条蜿蜒的芦花河。
  到翠湖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整栋建筑物呈回字形,四方角上都有楼梯间,一排五六户人家,天井中间的院子里堆满破铜烂铁,几辆横七扭八的僵尸车,看车盖子上的落尘,大概已经完全被车主遗忘了。
  小区里寂静得可怕。
  “没人住了吧,”阮蒙挠了挠胳膊,觉得有点冷意:“估计都在赌拆迁,这种老房子不多了。”
  葫芦镇地盘大,虽然是个镇,但和其他地方的县城差不了多少,加上近几年开发旅游,总体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翠湖小区就像那几辆僵尸车一样,也被时代遗弃在角落,像光鲜亮丽的绣布上一块发霉的斑。
  几人爬上五楼,王天福走在最前头,凭着记忆的指引,来到一户门前,正要敲门时候,忽然发现门框上写着502。
  “小福子,怎么了?”王奉虚问。
  王天福有些迷茫,他退后两步看了看,又往回走,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师叔,我家好像不见了啊?”
  “啥玩意儿?”
  大家凑近一看,发现还真不是王天福的错觉,这一层开头就是502、503,根本就没有501。
  孟裁云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敲了502的门,半晌没动静,估计这家是空的没人,她又去前面敲了503,隔一会儿里头似乎有窸窸窣窣趿拖鞋的声音,但听着有点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她于是手拢在嘴边大喊:“有没有人啊,社区送免费鸡蛋了!”
  “哐啷”!门飞快开了。
  一个六十岁老头疑神疑鬼探出脑袋,兴许是没料到门外站了那么多人,嘀咕道:“干啥呢?鸡蛋在哪呢?”
  “鸡蛋还没下好呢,”孟裁云笑吟吟问道:“老叔,你知不知道501的住户去哪儿了?”
  老头一听没鸡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下意识就想关门,被孟裁云眼疾手快把门板掌住,他没掰得过,只好嚷道:“哪来什么501?你们不会专门寻开心的吧?快走快走,对面警察可看着的。”
  “警察?”王奉虚走过来,拿方言问他:“没看见对面有啥子警察啊?发生啥事了,有案子?”
  “不就是那个……”老头说到一半,眼里忽然露出几分茫然神色,他挠挠脸庞,语塞跺脚:“唉总之跟你们扯不撑头。”
  趁大家一个不注意,老头砰地把门摔上了。
  孟裁云飞快抽手,瞪着面前铁门,嘶了一声:“脾气还挺大。”
  王天福来回在走廊跑了几圈,讷讷道:“不应该啊,我家就是501,就是头一间,怎么会不见的?”
  龙竹此刻正站在楼梯间和502中间的墙边,一手按在墙面上,一手拿着手机。
  甜美的语音提示适时响起:“功德地图为您导航!……%1@号房有怨力活动迹象,识别到活人1位,&%……人1位,目前处于%#……状态,无法准时到达!”
  众人睁大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