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在那瞬间,林舟想起了小时候电视上看到的娃娃屋广告,那种专门模仿真实房间建造的微缩还原品,广告里的小男孩拿起娃娃屋朝里看,大眼睛在窗外忽闪忽闪。
  那样温馨可爱的一幕,竟然和现在的场面诡异地重合了。
  龙竹横握着拖把,飞身上前,踩在沙发上一下子砸开窗,玻璃碎片嵌入了巨大眼球之中,它痛得扭曲变形,就在龙竹准备再给它当头一棒时,眼球灵活地化为一道残影,穿过墙面的洞,飞速逃往另一边的房间。
  “你们守着别乱跑,我去看看!”孟裁云反应过来,她飞快跑到走廊上,穿过另一边的墙洞,来到镜像的501,那颗蠕动粘稠的眼球逃窜到了镜像位置的窗户后。她随手打出几道锁灵的符箓,不料这眼球灵敏异常,扭动身躯躲过黄符,径直钻入了一边的卧室房门中。
  孟裁云想也不想跟了进去,却发现身后房门砰地关上,那眼球也消失无踪。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回身去开门。
  门锁喀嚓扭开,眼前出现的竟不是客厅,依旧还是一间与之对称的卧室。
  “糟了,”孟裁云愣了一下,随即后退两步,无奈地挠了挠脸颊,苦笑:“居然被摆了一道。”
  就在孟裁云追过去之后,功德地图上那个移动到一半的红点就消失了,与此同时,棕黑色的怨力范围圈也逐渐减淡。
  “这么快就完事儿了?”阮蒙看见“阵心”消失有些惊讶:“不愧是姓孟的,厉害啊。”
  他伸了个懒腰,拉开卫生间的门:“我先上个厕所啊,中午水喝多了憋得慌。”
  王奉虚总觉得哪里不对,来不及阻止,就见男人已经把门带上了。
  龙竹看出他的不安,问:“你怎么了?”
  王奉虚皱眉道:“如果阵心已经解决了,孟裁缝怎么还不回来?拖拖拉拉这不像她的作风。”
  王天福也站起身来,把林舟拉到自己身后:“师叔。”
  王奉虚回过头,见师侄此刻一脸严肃地看向卫生间。
  这个四十平的小屋总共是一室一厅一厕,卫生间的门是有磨砂玻璃窗格的,里面有灯,平时有人进去,能映出黑漆漆的影子。
  但是现在却很奇怪。
  “师叔,你觉不觉得那扇门里面,好像根本没人?”
  阮蒙明明前一秒才进去了,但是磨砂窗格上根本没有里面开灯的迹象,而且安静得可怕,连个冲水声都没有。
  王奉虚定了定神,上去把厕所门打开,龙竹也凑过去,两颗脑袋叠着在门框边往里看,一平方的卫生间里所有事物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半条人影。
  两个脑袋上下对视一眼,忽然龙竹按了按王奉虚的肩膀,露出一个毅然的表情,把他留在了里面,自己咚地一下关上门,两秒后,她再次拉开门,面前仍然是没反应过来的王奉虚,四周啥事儿都没发生,也仍旧没有发现阮蒙的身影。
  王奉虚总算回过神,恼羞成怒:“你拿我做实验啊?”他气冲冲跨出来,挽起袖子攥着拳头在短发女人面前挥,表情幽怨,如泣如诉:“好了我知道你知错了,下次切记不能留我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是真对这些稀奇古怪的阵没招儿啊!
  龙竹根本没搭理他,转过身打量着四周房间:“原来是这样。”
  她缓缓巡览着面前的几道门:“这里,不止三个房间。”
  -
  卧室门敞开着,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木质衣柜、一架单人床、一个床头矮柜和一扇窗户。
  孟裁云把窗户打开,上下左右烟云笼罩,看不真切,四周也没有任何凸起的支撑物,从这里爬出去,应该比较困难。
  她思忖片刻,忽然放弃了搜寻,直接走到床边,一撩衣摆,盘腿在床上坐下,她朝四周空气说道:
  “把人关在房间里,没有机关暗器,看来你不打算杀人,或者说,你是想看见人被囚禁起来,慢慢去死。”
  没有回应,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最小单元的房间、单人、开关门,是缺一不可的触发条件吗?”
  如今即便是龙竹他们追过来,打开卧室门也不会发现她——因为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算是另一个空间。
  姑且称呼这个空间为囚室。
  一个房间里有三个囚室:卧室、卫生间、杂物间。
  林舟的家是一室一厅,沙发上叠放着被褥枕头和换洗衣物,看起来卧室是他父亲的专属,所以林舟一般在客厅里活动,没有单独进入小房间,而且王天福的妈妈似乎有意无意在保护着他,没有让“阵”如愿以偿创造出单人的条件,所以当龙竹敲破墙面的时候,林舟并没有被带入到囚室。
  而如果继续破坏建筑,那么“阵”也能继续无限制地创造出镜像区域,囚室也会成倍地增加。
  “你不说话,就是我猜对了?”孟裁云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这么喜欢囚禁别人,看来你以前过得很糟糕?你以前被人关起来过?关在哪儿呢?杂物间?”
  房间里响起一阵沉闷的声音,像是楼上有人挪动大型家具,震得天花板簌簌掉灰。
  孟裁云笑着拍拍手:“急了。”
  那就是她猜中了。
  阵的确是曾经被关在杂物间的东西,或许就是那把林舟所说的椅子,那是祟物?
  鬼和祟,人死为鬼,邪怨作祟。这是两种东西。
  椅子是死物,若非是有厉鬼驱使,那便是本身成祟,但可能性其实很小很小,毕竟祟物的催生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平平无奇的一样东西,哪怕是古代战场上天天杀人见血的兵器,也不是很容易化祟的。
  不然这世界早就被怨力填满了。
  如果不是祟,那就是鬼。
  如果是鬼,就代表椅子曾经应该是一个人。
  这么说听起来很令人毛骨悚然,但事实上,放在玄门里,可行性很大。
  比如,应知微给重伤弟弟换身体的那种炼器术,就可以做到。
  不过,使用这种术需要向异管局报备的,这需要得到专员的评估和双方的首肯,不然有人不明不白就被人炼成了器物,这上哪儿说理去?
  显然,这把椅子就是无处说理的“受害者”之一。
  “我给你两个选择吧,”孟裁云竟然毫无防备地阖上双眼,一副闭目养神的悠然姿态,她抱着胳膊,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一,我倒数100下,你玩够了就把我放出去,我念在你知错能改,就让你痛快死在我手上;二,你继续关着我,然后死在那个拿拖把的女人手上。”
  孟裁云诚挚地劝慰:“其实我真诚地建议你选第一个,因为你如果选二,是肯定会后悔的。”
  “我现在开始倒数了,你好好考虑,我朋友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哦——100、99、98……”
  第94章 离魂十一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个里面,可能是你妈妈留下的东西,”林舟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铁盒递给王天福:“给你吧,冰箱里还剩几袋牛奶和一盒速冻水饺,你们饿了可以自己拿。”
  他以一种临别遗嘱的方式交代完,默默蜷在沙发一角,像是失去了所有斗志。
  王天福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想了想还是安慰对方:“你别担心,我们会有办法出去的。”
  “出不去了,”林舟抱着膝盖,满脸疲惫:“我试过的,窗户也不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能进来,但恐怕也和我一样出不去了。”
  在墙壁被打破的时候,他原以为来的是援兵,结果这群看上去很厉害的人也没法抓出房子里的怪物,还消失了两个人。
  王天福摇摇头,心想等他缓一缓心情也好,便走到旁边,翻看起铁盒里的东西。
  这堆杂物他没什么印象了,但从模糊的旧照来看,的确是母亲曾经的所有物。
  王奉虚看见他拿着几张纸片出神,询问道:“是想到什么了?”
  王天福神色凝重,似乎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半晌,他抬起头:“师叔,其实我好像猜到这个阵的身份了。”
  王奉虚紧张地盯着对方,蹲下身:“别往坏处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王天福说出来反倒是松了口气:“师叔你这个表情,肯定也猜到了吧?”
  龙竹趴在地上,通过地板里传来的动静在感知阵心的躲藏方向,闻言也直起身,歪了歪脑袋:“猜到什么?”
  王天福干脆坐在地上,把之前被林舟拼凑好的日记摆出来,他支着那张6月4日的记录,说:“这个阵,应该是我生父造成的。”
  “我生下来的时候,他就失踪了,后面长大了一点,看到妈妈留下的日记本,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衣冠禽兽,我当时只是庆幸,幸好他失踪了,最好失踪一辈子,永远别回来。”
  虽然家里没有足够的钱,但他确实获得了足够的爱,至于“父亲”一角在他生命里的缺失,他不觉得是什么遗憾,或许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男人只是失踪,还有万分之一“再回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