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也就能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挂了电话,她在电脑档案库里查询了孟家旁支的登记信息,打算发送给部下科员,让人安排监护。
孟家家传源远流长,祖祖辈辈都是修士,且他家以实力为尊,谁强便以谁为本家,可连承三代,三代后若是子孙不济,便会被虎视眈眈的旁支兄弟们从当家人宝座上挤走。而三代之内,若堂亲里有不服的,也可以挑战家主,总之,家主一定是最强的那个。
祖宗定了这种规矩,自然是希望家族火焰生生不息,灼灼燎原。但相应的,内斗纷争也层出不穷,难以消停。
直到孟不咎这代,以绝对的实力和手腕,将旁支们彻底驯服成了只敢在本家脚边捡剩饭的狗。
他的儿子孟冼虽然折在赵祓手中,但留下了幼子孟承荫,而孟承荫现在又有了孟裁云。
所有人都知道,孟裁云会是下一代孟家家主,但如果这次在阵里……
王令祁摸着胸膛的位置,觉得有点心慌。
也可能是烟瘾犯了。
她从抽屉里摸出一根散烟,犹豫着要不要点上,电脑OA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王部,在安排人员监护孟家旁支的时候,我们发现孟昭父亲疑似失踪。”
香烟吧嗒掉在桌面上,王令祁飞快接通了那位汇报人员的语音:“详细讲讲。”
“孟昭父亲孟承春此前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疗养院修养,因为本身脾气不大好,和外界很少往来,所以大家都不清楚这件事,我们也是联系上疗养院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记录三年前就注销了,院里查无此人,院长解释说,是他家属亲自办理的出院,但实际上,我们没有查到孟承春的现居地。”
王令祁慢慢拧起眉头,再三确认道:“给他办理出院的人是孟昭?”
那头给出回答:“经过和院方的沟通,确系孟昭本人。”
孟承春是孟冼的养子,也是孟承荫名义上的弟弟,但双方其实来往不多,很大原因归咎于孟承春性格古怪。
当初太清宫辖内有鬼邪作乱,孟冼出面解决后,见其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孩子十分可怜,于是做主收为养子,给予其丰厚的物质生活,也好给亲子作个伴。然而孟承春却是个心性好强爱钻牛角尖的人,以为自己被孟家家主收养,便也能有机会争一争少家主的位置。
然而现实却是,他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在灵力领悟上也并无天赋,顶多在众多优秀前辈的指引下略微开窍,堪堪比寻常人强一些,可分辨灵气怨气而已。
但想和孟承荫较高低,简直是痴人说梦。
孟承春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一直暗自将兄长视为假想敌,这种扭曲的嫉妒在孟冼去世后到达巅峰,尤其体现在对孟昭的家教方面,许多长辈都有所耳闻,他对这个儿子异常严格,但原因却是,因为孟昭在修炼一事上出色过头。
既想要赢过兄长,又不愿意看见儿子比自己有天赋,怪不得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脾气古怪。
早先,孟承春就因为身体抱恙,逐渐退出了太清宫的俗务,搬去了距鹤城东南部一处偏远的疗养院,多年来,也都只和家里书面通讯,甚至今年的联系也都没有中断。
但现在,居然查到三年前他就已经出院了,并且下落不明?
那这些年的书信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令祁脸色狐疑,心头冷不丁浮现了孟昭的名字。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很不了解这个下属。
洪福村柳仙庙的那个阵,孟昭也在里面,而汇报中说,阵中疑似发现赵家人的灵气。
赵家……孟昭……这两者之间难道存在着某种联系?
不,孟昭……阵中之人真的是孟昭吗?
王令祁被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吓了一跳,额头竟然沁出凉丝丝的汗珠。
她定了定神,重新敲开汇报人员的对话框:“把孟昭入职前的档案,以及目前有关他的资料,能找到的,都发给我。”
很快就收到了下属发来的文档PDF。
异管局有相应的信息搜集渠道,森罗万象五花八门,几乎玄门之中所有能叫得上号的事情都有记载,虽然比不上三死门的听将,但好歹也够用。
王令祁快速扫了下孟昭的档案:男,现年22岁,身高175,隶属于鹤城外勤部十三支队,暂代队长职务。
旁边贴着张一板一眼的蓝底证件照,上面盖着钴蓝雷纹logo的电子钢印。
一目十行,一眼到底。
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她关闭了信息档案,开始看另一份PDF——这就是特殊渠道整理的信息了,文件包含了图片和文字,足足有几百兆,从幼儿园毕业照到公司入职合照,简直比派出所里公民信息还齐全。
文件里记录,早年孟承春在太清宫做事的时候,常将孟昭寄养在道观,当时孟冼去世,孟不咎找赵祓复仇后也消失无踪,孟承荫根基尚浅,太清宫里不免生出异心,大人间的暗涌激流自然也影响到了小辈的相处,他们惹不过孟裁云,就专挑较为软弱的孟昭下手。
当时的孟昭似乎遗传了孟承春的孱弱多病,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孟承春事务繁忙,也无心插手小孩之间的玩闹。
直到有一次“玩”得过火,事情被孟裁云撞破,她出手将霸凌者狠狠教训了一通,也从此和这个名义上的堂弟逐渐拉近关系。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那件事后,孟昭伤到了眼睛,视力也是因此受到影响,也大病了一场。
但病好之后,整个人似乎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其中详细过往并不明确,但再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了,不仅身体好了起来,对灵力的领悟修炼也开始突飞猛进。
王令祁注视着这段文字,久久不曾回过神。
以前如果看到这些信息,她指不定只会照旧调笑一番自己的下属,揶揄对方小时候居然是个受气包。
但现在种种蛛丝马迹已经将事件真相朝某个匪夷所思的方向牵引去,以至于她心头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生病前后的孟昭,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自古以来,玄门之中,关于“夺舍”的流言层出不穷,往往耸人听闻。
出于道德人伦,新社会对这方面管得更加严苛,一经发现有此危险行径,轻则永久监禁,重则剥夺灵力。
剥夺灵力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像冯嘉那样失去灵力后,浑浑噩噩活着的,已经是极度幸运。
刺耳的电话铃冷不防响起来。
接通后,负责监控阵的同事语气慌乱:“王部,暂时没有找到荒犬的下落,而且阵的入口也自行封闭了!”
王令祁按着太阳穴,厉声道:“设下结界,把阵隔离起来,将柳仙庙划为危险区,禁止所有人靠近!”
她焦急安抚道:“现在不要想着营救了,这个阵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等待局长后续安排。”
嘱咐完毕,她又打开了刚刚的文档,电子照片上,戴眼镜的青年神色平和,表情浅淡,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如今一看,却有些讽刺。
王令祁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不自觉攥紧手指,盯着屏幕喃喃:“……孟昭,你究竟是谁?”
第118章 无常之七
赵公馆西侧仆役院里,穿粗麻褂子的男孩蹲在院墙下,他默默仰着头,听着飘渺清脆的铃声,熟稔望向一墙之隔的地方。
那里栽了一棵柳树,据说已经活了上千年。
男孩痴痴地想着:原来树居然能活那么久,可它不累吗?既不能走也不能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里,一杵就是一千年。
怪不得能修成神仙,成仙前都是要吃苦头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想,我也算在修行吗?如果能拥有无所不能的能力,吃再多苦他也愿意。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就不用在这间大宅院里仰人鼻息,姐姐也可以不用再担心会嫁到西院去了。
想到西院,那边的厨房恰巧开始生火,一阵阵炖肉香飘过院墙,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作响。
甬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个轻快明媚的身影,留着长辫子的女孩手里紧攥着个油纸包,穿过三两个跨坐在门槛边择菜的婆子,往回廊下疾走而来。
“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男孩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芳彩的靠近:“你回来了!”
芳彩拉过男孩,仔仔细细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今天那几个皮猴有没有欺负你?”
男孩鼻尖嗅到一丝温热的枣香气,嘴角咧起来,一个劲儿摇头:“没有,没有!”
芳彩故意板起脸,吓唬他:“真的没有?那我去问看门的大娘,她可一直守在这里。”
男孩被吓到,缩了缩脖子,老实如鹌鹑:“有、有一点。”
芳彩竖起眉毛:“哪有只欺负一点这个说法,好啊,这群小王八蛋,看我不告到他们娘老子那边去。”
男孩怕她真走,连忙伸手挽她胳膊:“我没事,他们让我搬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