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气里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的沙沙声。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有似无地缠绕过来,比酒精更扰人心神。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雨声中缓慢流淌。
  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开,模糊了边界。
  晏听南靠在沙发椅背,视线落在她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线上。
  文档光标跳跃,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两个小时,她除了必要的专业询问,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她这副公事公办、滴水不漏的样子,疏离得碍眼。
  “晏总。”
  她忽然出声,打破了工作氛围的凝滞。
  晏听南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
  “嗯?”
  “这个展区动线,批注有点模糊,您方便过来确认一下吗?”
  晏听南掐灭烟头走来。
  他俯身,左手撑在桌沿,右手越过她肩头点击触控板。
  苏软后颈一麻,绷直了背脊。
  “这里。”
  他指节点了点她刚标注的位置。
  “要改。”
  “这个交互设计,逻辑冗余。”
  苏软盯着屏幕上他修长的手指,喉间发紧。
  她突然转身。
  鼻尖蹭过他喉结,带起一阵颤栗。
  “您靠这么近,我很难不分心。”
  她指了指两人近乎贴合的姿势。
  晏听南眸光暗沉,非但没退,反而更压低半分。
  “我以为苏助理,抗干扰能力很强。”
  苏软心跳漏了一拍,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寸。
  “晏总您这种级别的干扰源,属于超纲题……”
  话音未落,电脑屏幕右下角,宋声声的微信头像疯狂跳动。
  苏软眼皮一跳,预感不妙。
  这祖宗挑这个时候发消息,准没好事!
  晏听南扫过屏幕,唇角微勾:“业务挺忙。”
  “比不上晏总。”
  她伸手想关掉电脑端的微信通知,手指一滑,鬼使神差地戳开了聊天框。
  满屏虎狼之词,猝不及防地摊开在两人之间!
  【姐妹!战况如何?!do了没?】
  【晏佛爷腰力带劲不?高潮了几次??】
  【求细节!姐妹饿饿饭饭!】
  “……”
  空气瞬间凝滞。
  苏软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直冲头顶。
  完了!全完了!
  这社死现场来得猝不及防!
  苏软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恨不得原地消失!
  晏听南撑在桌沿的手没动,视线从屏幕缓缓移到了她烧透的耳根上。
  “抱歉晏总。”
  她声音绷得有点紧,努力挤出一丝笑。
  “我朋友她喝多了,胡言乱语,您别当真。”
  苏软掌心微微发潮,感觉自己的镇定正在他无声的注视下寸寸瓦解。
  终于,他开口了。
  “看来苏助理的朋友,对加班内容,期待过高。”
  他目光扫过那合上的电脑,意有所指。
  苏软:“……”
  这男人!毒舌起来真要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窘迫和被他目光燎起的细小火苗。
  “晏总指导工作,专业严谨,受益匪浅。”
  “是我朋友象力丰富了点。”
  “我们还是继续工作,这个交互逻辑,我觉得可以这样优化……”
  她指尖重新落回触控板。
  这时,窗外惊雷炸响。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像倒计时。
  “方案明天再做。”
  晏听南忽然开口,声线低沉,打断她强行拉回正轨的努力。
  “现在,去洗澡。”
  苏软猛地抬头,杏眼里全是错愕。
  “洗澡?”
  “今晚住这里。”
  他直起身,压迫感稍退,但气息依旧笼罩着她。
  苏软耳尖一麻。
  这语气……
  是命令还是邀请?
  第21章 十二年清修,抵不过一场荒唐春梦
  苏软正想开口试探.
  “晏总。”
  “这算加班福利升级?”
  晏听南侧过身。
  “客房有备用洗漱用品和睡衣。”
  “雨太大,不安全。”
  苏软撇撇嘴。
  原来真是字面意义的洗澡睡觉。
  啧,白激动了。
  狗男人。
  撩又撩得狠,刹车刹得稳。
  白瞎了那身睡袍和那句住这里,她还以为今晚能啃下块佛肉。
  她认命般站起身。
  “晏总真是体贴员工。”
  她扯出个营业微笑,语气干巴巴。
  晏听南没应声,只抬了抬下巴,示意方向。
  “左边第二间。”
  “哦,那打扰晏总了。”
  “我先去休息了。”
  苏软认命般起身,走向客房。
  房门轻合,隔绝了客厅的光影。
  客厅骤然寂静,只剩下落地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敲打着玻璃。
  晏听南站在原地,注视着客房紧闭的房门,喉间微动。
  他转身走向吧台倒了杯冰水,仰头灌下。
  冰水入喉,却压不下心底那点被勾起的燥。
  ……
  客房。
  苏软洗完澡出来,换了件崭新的纯棉睡衣。
  她把自己摔进柔软床铺,鼻尖蹭着枕间冷冽的气息。
  她翻身摸手机,给宋声声发了条消息。
  【睡素觉,别嗑了】
  对方秒回。
  【???晏总不行??】
  苏软嗤笑一声,回复她。
  【佛门弟子讲究循序渐进,先吃斋再开荤】
  【不说了,睡觉了。】
  发完信息,她忿忿翻了个身,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主卧。
  晏听南平躺在床榻上,强迫自己清空杂念。
  闭上眼没多久,意识却像脱缰野马,直直撞进一片温软水域。
  梦境来得猝不及防。
  大理石桌沿,骤雨拍窗。
  “晏听南……”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直往骨髓里钻。
  晏听南猛地睁眼,额角沁出薄汗。
  凌晨三点十七分。
  他掀被下床,冷水兜头浇下。
  水珠顺着紧绷的背肌滚落,却冲不散梦里她缠上来的温度。
  十二年清修,抵不过一场荒唐春梦。
  他需要冷静,需要将那些悖逆清规的妄念驱逐。
  晏听南走进书房,铺开宣纸,研墨提笔。
  一盏孤灯悬在案头,冷白的光晕只吝啬地圈住那一方宣纸。
  提笔,蘸墨。
  笔锋落下,《心经》第一个字就写歪了。
  笔锋失了往日的沉静端凝,墨色深深浅浅,力透纸背。
  那些画面,如同鬼魅不断撕扯着他试图凝聚的心神。
  晏听南扯掉宣纸揉成团,重新换上宣纸抄写。
  越写越乱。
  越乱越写。
  一遍。
  两遍。
  抄得越快,心越乱。
  纸上的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凌晨四点十三分。
  苏软被渴醒时,窗外雨声已歇。
  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反应了三秒,才想起自己在晏听南家。
  客房枕头太软,床垫太硬,连空气里那股沉香味都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调。
  什么破地方,连睡觉都像在坐牢。
  揉着眼睛,走出客房,出去倒了杯水。
  正要回客房继续睡时,注意到书房门缝漏出一线暖光。
  苏软端着水杯上前,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晏听南背脊挺直如松,正伏案疾书。
  少了白天的冷硬,却添了几分深夜的孤寂感。
  宣纸铺了满桌,地上还散落着几个皱巴巴的纸团。
  那画面沉静肃穆,带着一种神性的禁欲感。
  嚯,大半夜不睡觉在这练字?
  老干部作息果然变态。
  苏软正想转身,拖鞋却踢到了门框。
  咔哒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撞开半尺。
  晏听南执笔的手猛地一顿。
  苏软见状,只好硬着头皮打声招呼。
  “晏总?”
  她试探性地小声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
  “还没休息?”
  一滴浓墨砸在照见五蕴皆空的“空”字上,瞬间洇开,污了整句经文。
  晏听南没有抬头,只是缓缓放下笔。
  “嗯。”
  他应了一声,只有拒人千里的疏离。
  “有事?”
  “倒杯水。”她尽量语气自然。
  “自便。”
  苏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往前蹭了两步。
  目光好奇地落在那张《心经》上。
  墨团狰狞,笔锋如刀,哪有半分佛门清净?
  她歪着头,点了点那团墨渍,语气天真又戳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