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芜儿不喜束缚,宫中礼法规制森严,往后的日子.......”李婕连续咳嗽了一阵。
  “日子会越来越好。”沈谨贤宽慰她,吩咐道:“来人呐,夫人身体不适,扶夫人回去歇息。”
  沈芜披星望月归,全然未知府中发生的一切,一味地研磨药材。
  碎玉说道:“小姐,柳姨娘已在准备您的妆奁了。”
  “哦。”沈芜漫不经心地回应。
  “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心急啊?”
  “为何心急?”沈芜看着研磨的药材,意味深长道:“即便贵为一国之后,也不过是权力博弈的工具,受制于人罢了。”
  碎玉宽慰道:“等您离开了沈府,您就再也不用处处小心,谨言慎行了。”
  沈芜无奈地浅笑道:“是吗?父亲痴迷仕途,处处对人低眉恭敬,幼时,我不过是女红胜了她人一筹,他便将我绣好的丝帕当众扔进了湖里,贬斥得一文不值,我回了嘴,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事后,父亲训斥阿娘教女无方,叱骂我不识大体,勒令我从此不得出现在外客面前。”
  “可您即将是皇后,大庆最尊贵的女人。”
  沈芜无奈道:“可我仍是沈家女,阿娘始终在府中颐养天年,这便是我的软肋。”
  纳征当日,陆理策马去了风雪小楼。
  “殿下,风雪小楼的汤泉极佳,您不妨停留几日。”
  “如此甚好,本王的耳根子快起茧了,躲几日清净。”
  林暄低声道:“我已传信那人,相信他很快便会来风雪小楼。”
  春风拂过他略微憔悴的脸庞,国不可一日无君,终日忙于政务,陆理消瘦了些许,他犹豫了片刻,问道:“沈姑娘,近来如何?”
  林暄应道:“宫中突发变故,银雁卫自那夜调离百济堂后,便一直守在宫中,并未暗中跟随沈姑娘。”
  陆理摆摆手,说道:“罢了,只可惜,沈芜并非沈姑娘,本王多日猜想先帝的旨意,却始终琢磨不透为何是沈家之女,沈芜。”
  “沈家小姐当日在赏雪茶会之上在皇后跟前露了脸,而后您特意邀约她一同垂钓玩乐,危急之时,跳进湖中救了她,许是皇后料您有意,在先帝面前提了几嘴。”
  “只可能是如此了。”陆理些许失落,说道:“几日后便是登基大典,册封皇后,行天地祖宗之礼,本王与沈姑娘再无缘牵。”
  陆理经过沈家田庄之时,只见许管家大声叫唤着:“你们几个没吃饱饭吗?扛几根木材也磨蹭半刻钟!沈大小姐与夫人今夜便会抵达庄上,若是屋顶未修葺完好,我找个人牙子将你们全部发卖了!”
  小厮嘟囔道:“你若不是中了大小姐的毒,您此刻还磨蹭着呢。”
  许管家的脖子遍布一团团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他经不住瘙痒,不停地抓挠手背,渗出了血丝。
  马车颠簸不已,李婕咳嗽不断,沈芜不停地抚顺她的背心,忧心道:“阿娘,此行您尽可宽心,风雪小楼的汤泉极好,您疗养几日。”
  “一日便要三两银子,莫要糟蹋银子,往后你在宫中,处处需要银钱打点,留着傍身方为上计。”
  沈芜不顾她的反对,命马夫加快了脚程。
  日暮时分,马车抵达庄上。
  许管家候在门口,恭敬道:“大小姐,您终于来了。”
  沈芜惊讶地捂着嘴巴,问道:“许久未见,许管家这是.......”她指着他的手和脖子,“发生了何事?”
  “许是春日,百花盛开,不慎吸入了花粉,引起了不适,大小姐医术高明,老奴斗胆求一个诊治恩典。”
  沈芜抬头瞧着焕然一新的屋顶,应允道:“许管家尽心尽力,辛劳操持修葺事宜,并精心计算支出银两,功不可没,待明日,本小姐为你看诊,开上几剂药便可大好。”
  许管家一改往日的敷衍,殷勤地忙前忙后。
  翌日清晨。
  许管家匆匆忙忙地前往风雪小楼,拜见了蒙掌柜,却被告知风雪小楼已有贵客包揽,不接待他人。
  瘙痒发作,许管家挠得正心烦不已,唯恐办不好差,沈芜不治他的病症,他微微硬气道:“蒙掌柜,您可知我家小姐是谁?您上次的病症还是我们小姐为您诊治施针,方能缓解了许多。”
  蒙掌柜细想片刻,追问道:“你家小姐可是百济堂沈医仙?”
  许管家颇有几分荣光,笑道:“正是!”
  “您移步至正厅,待我询问贵客心意.......”
  “蒙掌柜,允了。”陆理从廊柱后走出来,朗声道。
  许管家兴高采烈地回庄上回话,嘴里念叨道:“大小姐的法子果真奏效,若是蒙掌柜不允,可重提当日诊治之事。”
  沈大夫对付病人历来有法子啊!
  陆理春风得意,林暄跟随在身后说道:“沈芜,沈姑娘,竟是同一人,为何在人前掩饰另一个身份?”
  “事情变得有趣极了,本王的枕边人不仅是沈家大小姐,更是百济堂的沈姑娘。”陆理打开扇子,迈着欢快的步伐,笑道:“本王便去会一会这位双面沈芜。”
  沈芜在汤泉中加入了几味药材,助李婕疗愈身体。
  “碎玉,你且在此处看顾夫人,我须得亲自感谢蒙掌柜。”
  鸟儿在一簇簇嫩绿的枝头间欢歌跳跃,沈芜一身素衫蒙着面纱行走在廊下,春日总是多情季。
  “沈姑娘。”陆理持扇出现在连廊的尽头。
  林暄趴在檐上,与一名银雁卫附耳倾听二人的谈话。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沈芜心中疑惑道,恨不得顿时调头离开,可他是景王殿下!
  “民女参加景王殿下。”
  陆理饶有兴致道:“沈姑娘不必多礼,宫闱一事,多谢沈姑娘仁心出手,仗义相助。”
  沈芜低眉恭敬道:“景王殿下言重了,此乃民女本分。”
  “本王与沈姑娘缘分匪浅,今日竟在风雪小楼重遇,方才蒙掌柜通晓本王,沈姑娘携令堂前来此处疗愈,择日不如撞日,本王理当前往拜会令堂。”
  沈芜内心咯噔了一下,忙道:“景王殿下身份尊贵,家母不过是乡野之妇,唯恐唐突了王爷,民女代家母谢过王爷的美意。”
  陆理顶腮,浅笑地注视着她,腹诽道:“还装。”
  陆理继续进攻,说道:“无妨,本王瞧沈姑娘医术高明,恭谦有礼,想必令堂当是知书达理之人,本王更应拜见。”
  “可我并不想这样。”沈芜内心叫苦,却只能继续推托道:“家母身体不适,此时正在疗愈汤泉,恐已昏沉。”
  “沈姑娘这般推托阻拦,可是有事瞒着本王?”
  沈芜惶恐道:“民女不敢欺瞒王爷。”
  “不敢?”陆理上前走了两步,靠近她的肩侧,俯身道:“沈姑娘,本王该唤你沈小姐,亦或是沈芜呢?”
  沈芜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他,问道:“您怎么会.......”
  陆理的嘴角勾抹起狡黠的笑容,说道:“本王怎会知道?”
  沈芜回过神来,请罪道:“臣女有错,并非有意欺瞒,望景王殿下恕罪!”
  陆理猝不及防地抓着她的衣袖,使她靠近自己,逗趣道:“沈芜小姐,是想在本王面前继续装傻吗?”
  沈芜低垂着头,说道:“臣女不知王爷此意。”
  “赐婚圣旨早已传去沈府,沈小姐既纳彩纳征,日后便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既是妻子。”陆理凑近她的耳畔,撩拨道:“惩罚之法须得添上几分夫妻情趣。”
  陆理的轻佻之言似被羽毛掠过沈芜的耳根,惊颤心头,染红耳廓。
  沈芜欲往后退,却被陆理拽紧衣袖搂进怀里,低沉暖暧道:“床笫之上,本王该唤沈姑娘,或是沈小姐?”
  沈芜吓得用手捂住了耳朵,脸颊灼烫不已,内心咆哮道:“当真是本性难移!即便是未过门的妻子,亦不该如此轻薄调戏!”
  陆理瞧她脸颊绯红,已遂愿,缓缓放开她,朗声道:“林暄,告知蒙掌柜,沈姑娘乃本王未过门的妻子。”
  沈芜在房中来回踱步,方才的一幕浮现在脑海中,她重重地跺脚,骂道:“天潢贵胄怎如同市井泼赖一般?青天白日,净对未出阁的女儿家满口荤话!你个登徒子!”
  房门被连敲三下。
  沈芜打开了房门,蒙掌柜端着承托,上面放着新鲜难得的蔬果,以及一个样式精致的钱袋子。
  蒙掌柜恭敬道:“陆夫人,小民有眼不识泰山,竟收了您的银两,此乃您两次在本楼花费的银两,共三十五两,遂归还与您,望您收回。”
  “陆夫人?”沈芜错愕了一会儿,随即抿嘴咬牙,露出微笑,说道:“蒙掌柜,您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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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蒙掌柜局促地端着承托,说道:“这……”
  “夫人莫非还在生我的气?”陆理从转角处走出来,手中捻着一枝微微绽放的桃花,“我来给夫人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