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锦衣卫的人被晾在了一边,看着工部的人吭哧吭哧地干活。
  手下的人不悦道:“镇抚,他们是什么意思?这几日一改常态揽下所有的活,硬是一点也不给我们沾手。”
  苏珏棋不甘心,却只道:“我们走吧。”
  “镇抚,我们不能走啊,校场翻修好了,陛下会亲自检阅,这可是我们挣脸的大好时机!”
  苏珏棋说道:“这几日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工部的人横眉冷对我们,却只能不停地干活,显然他们心中也不愿意。”
  “难道我们背后没有支撑,就只能这么窝囊下去吗?长此以往,弟兄们的绣春刀只怕在刀鞘里生锈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苏珏棋低声咆哮道:“我们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步子我们一步也不能错,否则锦衣卫永远被东厂的那些宦官们压一头!”
  锦衣卫的人识相地离开了禁军校场,工部的人在身后吹起了胜利的口哨,讽刺道:“一群没落的丧家之犬也想跟我们工部抢夺功劳。”
  天微微亮,一束光透过窗柩的缝隙透进殿内,飘浮着的尘埃清晰可见。
  沈芜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摸向腹部。
  碎玉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进来,瞧沈芜已醒,心终于落地,扶她起身,问道:“娘娘,可觉着好些?”
  “无碍。”她望着案上的小米粥,还掺了几颗红枣,碎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欣悦道:“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命御膳房给您熬制的粥,您喝了养养胃。”
  沈芜多日来的忧虑随着一张张医案的陈述消解了些,但恐惧油然而生,堂堂一国之君,身边众多护卫和侍从,日常起居吃食经过层层检验,但还是死在躲在暗处的双手之下,犹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易,这张网定是经过了多年的织造,才能一击命中靶心。
  “对!”沈芜顿时放下碗,顿时觉悟:“先帝的病并不关乎吃食,我们可以除却吃食这一项,转而聚焦在人的身上。”
  碎玉分析道:“先帝的每日吃食皆记录在案,且经过层层品试,方能送入陛下的口中,若是经过吃食传染,品试之人亦会出现相同的症状。”
  沈芜翻出医案,再次核查,说道:“我曾翻查过记录,从御膳房的御厨至夏四九等人,共经过六人品试吃食,如今他们却安然无恙且身体康健,御膳房至御前之人,没有任何的变动,这一套流程过于固定与森严,旁人若是想横插一脚定然惹疑。”
  碎玉附耳与她私语。
  沈芜却毫不震惊,说道:“这是陛下的作风,那夜宫中围困之时,陛下不肯听从先帝的话一人出逃,厮杀之中,他的剑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令人望之胆寒。何况只是严刑拷打宫人,定然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常驻边境的武将,杀伐果断,即便浪荡不羁,也绝非是好捏的软柿子。”
  陆理散了朝前往安庆殿,几位宫女站立在殿门外,尤为惹眼,他问道:“皇后还没醒?”
  “回陛下,奴婢们不知,碎玉姑娘命奴婢们殿外守候,只说皇后娘娘不喜清晨叨扰。”
  陆理忧心地往里走,沈芜耳尖,说道:“不好!”
  陆理低声唤道:“皇后。”
  碎玉说道:“皇后娘娘喝了些热粥,刚刚睡下。”
  陆理瞧着粥碗内侧上半干的痕迹,皱眉问道:“皇后只喝了那么一点粥,可是胃气不消还难受着?”
  沈芜内心祈祷道:“别过来啊!我没事,你快些走!”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陆理随即摸摸自己的额头,说道:“幸好,并未起热。不过还须再唤太医来。”
  夏四九入殿应道:“奴才这就去。”
  陆理高声说道:“快些去,众臣夸赞皇后仁心善德,现下累病了,不欲进食,朕若是无所作为,朝中之臣又要磨朕的耳根子了,只怕要说朕薄情寡义。”
  沈芜内心因那碗小米红枣粥升腾起的暖意荡然无存,昨夜至现在的种种,不过是他嫌着朝臣嘴杂罢了,内心鄙夷道:“呸!陛下还听什么曲啊?明儿个搭起戏台,自己上去唱,可谓是精彩绝伦!”
  陆理欲为她掖好内侧的被子,沈芜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缝,正好捕捉到他的动作,立刻睁开眼半起身抱紧他的手臂。
  猝不及防的动作使得陆理征愣片刻,“你......醒了。”他的目光挪移至她紧紧抱着手臂的光景。
  沈芜顺着他的目光望下看,瞬时察觉,放开了双手。
  陆理若无其事地拂袖起身,说道:“皇后既已无事,休养几日,准备出宫省亲的事宜吧。”
  沈芜喜出望外,欣喜道:“臣妾谢陛下恩典!”
  话音刚落,陆理趁她不备,杀了个回马枪,一把掀开了被子。
  纸张随着被子翻飞了些许,沈芜下意识地转身扑倒,将医案压在身下。
  陆理玩味地躺在她的身侧,调戏道:“皇后可是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芜内心鄙夷道:“竟然趁人不备!实非君子行径!”
  “没……没有。”沈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身子几乎贴着床榻,压着医案,护在胸前。
  “哦?”陆理逼近她,鼻尖几乎已触碰到她的鼻尖,“那皇后为什么不敢给朕瞧一瞧?”他转而别过脸在她耳畔调戏道:“皇后难道在看春宫图不成?”
  沈芜握紧了拳头,耳畔当即灼烧起来,蔓延至脸颊。
  “胡……”沈芜结巴道:“胡说。”
  “哈哈哈哈哈。”陆理爽朗地笑起来,沈芜第一次反驳他,颇有几分气性,与平日沉着冷静的模样截然不同。
  “那给朕瞧一瞧。”
  沈芜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只得起身,衣袖拂过他的鼻尖,是淡淡的栀子香。
  陆理追问道:“不过是医案,皇后为何藏匿?”
  沈芜背着对他,张口就来:“这些医案皆用松烟墨叙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臣妾喜闻,放在枕头一侧,恐陛下鄙弃臣妾这一癖好。”
  陆理朗声道:“的确很香。”他停留在她身侧:“不过是栀子香。”
  沈芜怔愣在原地。
  秋千晃荡,沈遥欢呼着,吆喝道:“再快一些!”
  农妇抓紧麻绳,把控着力道,劝道:“二小姐,太快了容易将人抛出去。”
  日光越发地刺眼,沈遥拍拍手,愉悦道:“李婶,我们上山去寻草药去。”
  李婶环视院中,晾架林立,扁箩中的药材沐浴着日光,散发出淡淡的药草香。
  “二小姐,您还要去寻草药啊?”
  “为何不去?庄上临山,正是我识药寻药的绝佳机会。”
  李婶为难道:“柳姨娘已多次遣人来请您回去,您若是不回去,贱妇们无法向姨娘交代呀。”
  沈遥掏出二两银子,坚定道:“本小姐不回去!这些银子你们分了,权当不知此事。此处田庄已归我长姐,当今皇后娘娘的私产,我阿娘无权对你们这些佃户做任何惩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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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沈遥带着李婶背着竹篓出了大门,恰遇策马前来的江潮。
  “吁!”
  江潮勒紧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昂起,而后稳稳落地,扬起了一阵尘埃。
  沈遥面带笑容,自来熟地唤道:“江统领,你又来讨教学识了?”
  江潮跃身下马,问道:“沈小姐这是要去山上吗?”
  沈遥晃动背后的竹篓,朗声道:“江统领好眼力!今天日光烂漫,我上山采些草药,学以致用!”
  江潮犹豫片刻,而后望着她爽朗的笑容,直白道:“沈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山上或有野兽出没,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陪沈小姐上山?”
  “那就劳烦江统领陪同我们一起去了。”
  许管家牵着江潮的马匹入庄内,还没迈进门,身后便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是沈府的家丁。
  许管家不禁抚额头疼道:“沈府又来人了,催请了几回,二小姐就是不肯回去京城,京城多好!我在这庄上待得腻烦,我倒想进城去。”
  家丁将书信递与他,许管家双眼微缩着细看完,急得一拍马儿,往前一看,已不见沈遥的身影,他无奈地叫唤道:“真是我的小祖宗诶!”
  沈芜开心得团团转,哼着小曲收拾细软。
  碎玉说道:“娘娘恨不得将好东西都带回去府上!”
  沈芜系好包袱,说道:“陛下送来的东西都是上等之物,鲜果也较外面的好,带回去给阿娘尝一尝。”
  王音殊终日不迈出殿门一步,菱霜心中焦急却束手无策,只得劝道:“娘娘,您终日躲着陛下终究不妥,而今皇后娘娘即将回府省亲,老爷又派了人送家书进来,催促您尽早怀上皇嗣,在宫中站稳脚跟。”
  进补的人参,灵芝,艳丽上乘的布匹,王音殊只是扫了一眼,冷声道:“拿下去,老爷的家书敷衍着回复几句便是。”
  浓墨描字,王音殊刻意模仿着那个人的笔迹,在这寂静的宫殿里,不分黑夜白昼,一遍遍地抄写着古典,思念,怨恨愈来愈深,不消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