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应氏言语急切,“夫妻之间没有孩子,寻常女子检查自己的身体也就罢了,你是男子,而且还喊外头的郎中来,万一……”
  “万一什么?”
  应氏话说到一半,再接不下去。萧明章等了一会儿,便替自家母妃接着问道。
  这个混账儿子……
  应氏咬牙,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自然是不可能把话说完。
  她只是固执又蛮横地同萧明章道:“总之,此事我不同意!你快叫那郎中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若是硬要检查,改日,安排云珠来我屋中,我亲自叫何郎中为她检查。”
  “母妃这话好奇怪。”
  若说适才,萧明章还在觉得自家母妃只是胡搅蛮缠,那么事到如今,他已经开始细细打量起应氏的神色。
  “儿臣同云珠成亲已经两年了,母妃昨日去秦家吃酒,儿臣若没记错,那秦家二郎成亲比我还晚半年。如今人家孩子的满月酒都已经摆上了,母妃难道当真一点儿也不急?”
  “是,何郎中是在府中多年,医术也值得信赖,但若单论妇科,何郎中并非云城最佳,母妃为何不能请外头的郎中来看看?莫非,您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看着自家的孙子出生?”
  她怎么可能不想看着自家的孙子出生?
  知母莫若子,应氏被萧明章这么一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懊悔。
  但也只有些许,很快,那些懊悔便被她的笃定给覆盖,转瞬即逝。
  “反正不会是你的问题!”应氏斩钉截铁道,“若是你实在也想看看,那便安排明日,明日,你们俩带着那妇科圣手,都来我的屋中,我喊他分别为你们把脉,可好?”
  不好。
  萧明章紧紧盯着应氏的神色。
  他今日想找个外头的郎中来,原只是想为自己和云珠都检查得更仔细一些,但事到如今,他想,他该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些什么。
  若到明日,只怕郎中口中的说词能否相信,已是未知了。
  “不必劳烦母妃,我们既然已经喊了郎中过来,那今日便将事情都处理了吧。”萧明章坚持道,“母妃,儿臣今日是特地推了衙门的事,才能如今还留在府中,明日衙门还有一堆的事情,儿臣实在没有功夫。”
  “你……”应氏恨铁不成钢,哪里想,和自己作对最深的,会是自己的儿子。
  她咬牙环顾满屋的下人,又讳莫如深地看着云珠,硬是在上首坐了半晌,才终于道:“也罢,反正我如今是做不了你的主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和你说,你先把人都喊出去。”
  她指的人,包括云珠。
  萧明章知晓,自己的母妃当是想要和自己摊牌了,于是这回,他终于没有再反驳她,而是握了握云珠的手,对她以示安抚。
  云珠便自觉的很,带着一众下人先行离去。
  待到屋中只剩他们母子,萧明章问道:“母妃如今是要告诉我,为何我和云珠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孩子了吗?”
  “……”应氏倒吸一口冷气,这种被儿子倒逼着说出真相的事,可真不是滋味。
  但她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辙吗?
  要怪只怪她自己,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儿子。
  “你和云珠盖的那些被子,每回换洗,我都喊人放了些麝香在里头。”
  “什么?!”萧明章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饶是他再不懂医理,麝香是何用处,他还是知晓的。
  应氏却还以为他不知,解释道:“你放心,这东西只会叫女子无孕,至于男子,基本无碍。”
  “……”他关心的是这个吗?萧明章一时不知自己该是庆幸还是该心寒。
  “整整两年,母妃都是这么做的?”他甚觉荒唐地问道。
  “这不能怪我!”应氏蹙眉,“我再不喜云珠,也会想着早些抱上孙子,但是你也知晓你父王的野心,若云珠有孕,她必定是你一生的掣肘!明章,你太心软了!”
  萧明章,你太心软了。
  应氏的指责掷地有声。
  她如今没有孩子,你都舍不得动她;若有朝一日你们真的有了孩子,那你到底要怎么办?要你父王的宏图大业当真就此搁置吗?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他是所有皇子中最适合当皇帝的人!他的才能,他的野心,全都当得起那个皇位!
  “……但母妃可知晓,若是麝香用多了,是会叫女子终身不育?”
  萧明章已经不知该和自己的母妃说些什么,他一字一顿,质问着她。
  应氏如何不知。
  她为难地看着萧明章,想问他,难道他真的以为她是主动想对云珠这样的吗?好端端的,她做什么非得去害这个其实本该与她毫不相干的小姑娘?她是他的亲母,她也想早日抱上孙子,承欢膝下!
  “……明章,你不要逼母妃,有事情,你去同你的父王商量。”但她终究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只能是别过头去,藏住自己的心酸。
  是,萧明章点头,他自然是要找他的父王商量的,毕竟所有事情的源头都在他那里。
  他不再和应氏说话,只是扭头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徒留应氏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萧明章离开她的视线,却没有同她行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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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云珠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清晨的光晕带着无尽的朦胧,像是给天地都蒙上一层薄纱,云珠便站在薄纱后头,与他之间隔着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距离。
  “萧明章!”云珠一见到萧明章出来,便上前问道,“你出来了?你和母妃都说了些什么?聊得如何?”
  “……”萧明章轻启喉舌,想和云珠说话,奈何对着她那双无比澄净的眼眸,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今日有事得先去一趟衙门,云珠,你先在家待着,待我忙完,明日我们再请郎中上门来看,好吗?”
  “嗯?”明明他适才还在应氏的面前很是坚持,一定要今日检查,云珠不知,为何和应氏单独聊了几句之后,萧明章便要改口了。
  应氏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是说衙门事多,喊他今日必须过去吗?
  “行吧。”
  云珠自觉自己还算是通情达理的,既然萧明章都主动这么开口了,那她自然是不会拦他的。
  反正看郎中这种事情,推迟一日,于她而言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云珠的回答叫萧明章如释重负。
  他握住云珠惯常骑马,并不似寻常女子的一双手,又道:“也不必再急着练字,我观今日秋光甚好,不如先去园子里多晒晒,看些花草,回来再写,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不必急着练字,到头来,却不还是为了更好地练字?
  果然萧明章对她的嘱托永远都只有练字这一样。
  “好,我知晓了。”云珠看似不情不愿地答应着,实则望向萧明章的眼底却充满了无尽的娇嗔。
  萧明章抿唇,又紧了紧她的手,这才转身,步履不停地离开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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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州府衙
  今日端坐在书桌后头的人,身形高大,眉目冷峻,神清不怒自威,一大清早,便叫衙门中的许多人都不敢喘气。
  那人手中握着一份卷宗,看完之后,便问道:“这卷完了,后头可还有?”
  “有。”候在一旁的府衙官差忙道,“王爷您适才看的是六月的卷宗,余下还有七月八月的,便是您桌上左手边那两沓。”
  萧劭拧眉:“怎么还有这么多?”
  官差眼观鼻鼻观心,又接道:“王爷,自从世子接手衙门的事宜之后,叮嘱我们平日里不论做什么都得记录在案,大到军饷的支出,小到每日为百姓们解决的实事,事无巨细,皆得记录。”
  “……”萧劭沉声,将手中的卷宗给扔到了桌上,“罢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他看了这么久的卷宗,竟才看完了第一卷,可想而知,后续还要花费多少的功夫,要这些人一直在这陪着,也是一种浪费。
  官差们等了一上午,等的就是桓王这话,一听,忙不迭一个个躬着身,鱼贯而出。
  萧劭将这群人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不免轻嗤,萧明章对待手下,到底还是太过温和了,如此没有秩序的府衙,将来如何能成事?
  他边想着,边又伸手取了一份卷宗,一目十行地浏览。
  不想,刚被他命令出门的官差,不过片刻,却又回到了他的眼前。
  “王爷。”官差禀报道,“世子来了。”
  萧劭握着卷宗的手一顿,脸上神情瞬间也变化莫测。
  不过须臾,他便颤着胡须,道:“喊他不必过来了,今日衙门没什么需要他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