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明安?
  云珠眨眨眼,不明白萧明章为何突然和自己问起萧明安的事情。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什么是与从前不同?她从前根本懒得搭理我,近来倒是很愿意搭理我了,这算吗?”
  这自然不算。
  萧明章细细观察着云珠的神情,不知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他兀自沉吟半晌,又道:“不是这个,你再仔细想想,我虽是她兄长,但毕竟男女有别,许多事情她都不会愿意主动告诉我,你们近来接触多,你当真没发觉她的不对劲?”
  萧明章到底是想问什么?
  云珠心底里隐隐犯起嘀咕,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知晓了萧明安同那学子的事情。
  若是知晓了,那她还能理解,毕竟萧明安是他唯一的妹妹,自家妹妹有了私情,他们中原又是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地方,萧明章势必要不高兴的。
  但只是这一件事情,值得他如此挂相吗?
  不不不,云珠又觉得,或许并非是这回事,保不齐萧明安还有什么更多藏着是她并不知晓的。
  以防万一,云珠还是摇了摇头。
  “我想不到什么……”她和萧明章道。
  “云珠!”孰料萧明章从她适才的迟疑中,已经彻底洞悉了她的想法,他强硬打断了云珠的话。
  云珠顿了顿,脸颊上的温柔小意顷刻消失殆尽,正色注视着萧明章。
  萧明章拧眉,也不再同她打什么哑迷,直接道:“云珠,明安近来一直在和云州书院里的一个学子来往。”
  竟然真是这回事情?
  云珠倒吸一口冷气,一边谨慎地观察着萧明章,一边却是错愕又惊喜。
  她想问问萧明章发现之后有何感想,奈何尚未张口,云珠便发现,萧明章看向她的眸色十分复杂。
  从适才严厉的打断,再到如今毫不掩饰的失望,云珠反反复复,终于察觉到了萧明章的无奈。
  云珠木讷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萧明章的意思。
  “萧明章……”她后知后觉想要解释。
  只听萧明章继续道:“那个学子,我派人去查了,近来他和明安的每一次相见,皆有你的在场。”
  “……”
  云珠没话说了。
  她想,她总算是明白萧明章今日板着脸的缘故了。
  “但不是这样的……”
  云珠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这般急,她想和萧明章解释,她是想要给萧明安和那学子机会没错,但她是出于好意,觉得他们桓王府的学生都不会差,保不齐将来人家就成人中龙凤了……可是她也不知具体该如何同萧明章说。
  萧明章等待了云珠许久,看她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晌,最终却还是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他难耐地捏了捏眉心。
  这一个动作,终于叫云珠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如同泄气一般,和萧明章问道:“那你是生我的气了吗?萧明章?”
  “……”
  是。
  萧明章没有说话,但是眼角眉梢每一个褶皱的五官,都替他回答了云珠。
  萧明章不知道云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明明早都发现了这些事情,却居然选择一个字也不和他这个做哥哥的透露?甚至,还助纣为虐,主动帮助萧明安,帮她打掩护?
  明安是他的亲妹妹,是堂堂桓王府的县主,如今竟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学生私下里密切往来?这算什么事?退一万步讲,即便对方不是个穷学生,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本该好好待在家里,等待父母的安排才是,如今却居然闹成这样。
  而更为不敢想的事情,萧明章还没有问云珠。
  她是因为觉得萧明安有难得自己喜欢的男子,是以不想阻止,还是觉得自己终于拿捏住了萧明安的把柄,可以多次反复地利用,是以,才不告诉他真相?
  从小生长在尔虞我诈的朝堂,萧明章从不吝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人心……
  “……”
  云珠等了萧明章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他的回答。
  终于,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读懂了萧明章的意味。
  “萧明章……”
  但她终究还是不想就这么和他起争执,她忍不住揪起了萧明章的衣袖,放低了身姿。
  萧明章却直接躲开了云珠的接触。
  锦缎衣袖从云珠的指尖划走,云珠一顿,一时间,辛酸苦辣全都涌了上来。
  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特别做错的事情。
  是,她瞒着萧明章是不对,但萧明安有自己满意的郎君,这不是好事吗?她看中的又不是什么废人,而是他们王府学孰培养出来的,将来正儿八经前途光明的学子。人家只是如今穷了点,保不齐将来就会有出息的。他们中原不是最会冠冕堂皇,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到了如今就不行了?
  还是说,他是在气萧明安有情郎,气她不顾父母的安排?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他们中原的规矩,他们西域可从来没有这等说法,只要两情相悦,即便是公主和护卫,那也是可以喜结连理的。
  云珠越想越觉得委屈,原本今日高高兴兴的,却因为这等事情,萧明章就生她的气了。
  “萧明章!”她一气之下道,“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说话!最好就这么看着你的妹妹一辈子,叫她一辈子都别出门,别和任何人来往!”
  她说完话,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叫萧明章想再拉住她,却都来不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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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吵,小吵怡情[让我康康]
  第16章
  云州城入秋之后的夜晚素来寒凉,水珠凝在花朵上,吐露冰晶,冻住萧明章眼前的一片天地。
  他坐在院子里,点燃的烛火下放着的是云珠原本正要同他请教的本子,他刚放下本子,便听护卫来报:“世子,世子妃还是坐在河边,不肯回来。”
  萧明章长出一声气。
  自下午争吵之后夺门而出,云珠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回家了。
  他倒是不担心她走丢,云州城偌大,没有一处不在桓王府的掌控之内,但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更深露重,她却仍旧一直待在外头。
  终于,萧明章还是起身,亲自前往了秦水河。
  云州城并非什么依靠着大江大海的地方,没有太多的河水径流,秦水河便是云州最大的河流,也是流经城内,云州城百姓们唯一的母亲河。
  云珠所在的地方并不难找,萧明章不过沿着河岸走了片刻,便见到前方河堤边上,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
  今夜的月色实在算不上温柔,云珠没有裹披风,浑身上下只有一身浅淡的襦裙,月色透过细密的槐树叶,落在她的身上,将襦裙衬得既消瘦,又冰冷。
  萧明章顿了顿,在找到云珠的第一刻,竟没有立即上前。
  他就这么盯着她的身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萧明章和云珠成亲时的场景,实在称得上是云州城近十年内最大的盛世。毕竟是世子成亲,又是皇帝赐婚,迎娶他国的公主。
  但那样华丽的一场婚事,桓王府上下却没有一人能笑得出来,包括萧明章自己。
  在皇帝派来贺寿的使臣面前,萧明章强颜欢笑了一整日,直到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才终于停下了这样的神情。
  他漠然地看着房中的新娘,心中毫无情绪起伏。
  他是没有听从父王和那些谋士们的建议,直接除掉云珠,但是萧明章也更不可能就这般爱上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人。
  他对云珠没有任何的情谊。
  和她的婚事不过是责任所在,同时他又不忍心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因为自己而死去。
  直到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他见到了云珠,见到了自己的盖头底下是一个怎样极致明艳又极致单纯的少女。
  她睁着那双无比浑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问他道:“你……就是萧明章?”
  是。
  他是萧明章。
  萧明章点头,云珠便笑了。
  她的笑很灿烂,像是夏日里在云州城内遍地蔓延的火烧云,无边无际,却生生灼透了他的心。
  那一晚,萧明章和云珠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只是躺在同一张床榻上,萧明章满脑子想的都是云珠的模样,还有成亲之后需要面对的一切,而云珠只是用自己尚还夹生的中原话,和萧明章说了几句,便累得直接睡过去了。
  她一路自西域而来,即便是坐着马车,也是很辛苦的。
  萧明章扭头,云珠已经陷入了恬静的梦乡。
  打异国而来的少女,并不知自己其实早已经被很多人算计着,只差一点点,就也许死在了和亲而来的道路上。
  她的觉很沉,很安静。
  萧明章也忘了,自己那晚究竟是何时才睡着的,他只记得自己独自清醒地躺在床榻上,身侧是云珠乖巧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