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阿雁一顿, 点了点头。
  “萧明章自己找过你了?”
  云珠没有说话,只是回头又看了一眼女儿, 替她又掖了掖被褥, 才说:“我们出去说吧。”
  云珠和阿雁去到了另一间屋子,阿雁见云珠关上门后,便心事重重地坐在了自己的眼前。
  “阿雁, 你说, 我该和阿稚坦白萧明章的事情吗?”云珠突如其来的询问叫阿雁感觉到无所适从。
  阿雁恍惚问道:“什么坦白?为何要坦白?你不是从来不打算告诉她这回事情吗?”
  “那你知晓今日阿稚为何哭泣吗?”
  “……”
  “为何?”
  阿雁不知今日穆昭稚为何哭泣, 但她其实知晓, 今日的穆昭稚骗了自己。
  她所谓丢失的镯子, 她在张家并没有找到,回到家后,她一边要照顾这位小祖宗,一边又要胆战心惊,不知该如何告诉云珠这等事情,结果适才, 就在穆昭稚哭睡着后,她就在她的小书袋间,找到了那只丢失的银镯子。
  若非她今日哭得实在是累了,人都已经睡着了,她定是将她揪起来,问个清楚的。
  小孩子家家的,最忌讳的便是撒谎。
  云珠见阿雁一脸的疑惑,终于,这才将一刻钟前自己与萧明章见面后说的话告诉给了她。
  “……”阿雁听罢,终于也罕见地沉默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和云珠问道:“那按照他的意思,今日阿稚是嫌弃他一直待在这里,所以才哭的?”
  “是。”云珠道。
  “那就叫萧明章走啊!”阿雁瞪圆了眼,直接道,“阿稚是因为嫌弃他在此处,所以才哭的,那他不在此处不就好了,难不成,他的脚是生了根,一定要长在这里吗?他是阿稚的父亲,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疼阿稚,怎么就不愿意为阿稚做些什么呢?”
  “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云珠紧接着道。
  阿雁便挑眉,又听云珠说:“可是萧明章不愿意,而且他说……阿稚如今已经知晓了他的存在,一时半会儿忘不掉不说,她的那些同窗们,年纪都还小,正是七嘴八舌最难管的时候,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在她的面前想要避免,便基本是不可能了……”
  “那他到底想怎么样?”阿雁深深地拧起眉毛,不明白,萧明章既不愿意离去,那他还有什么资格谈穆昭稚的事情?
  “他想我将他的事情,全盘告诉给阿稚。”云珠深吸一口气,适才告诉了阿雁萧明章今日来找自己的原因,如今,又将萧明章所想的办法告诉给了她。
  阿雁讶然:“什么叫全盘告诉给阿稚?”
  “就是好的,还有那些不好的,包括身份,包括背景,包括他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全部告诉给阿稚。”
  “等等等等……”阿雁渐渐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她和云珠道,“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给阿稚?她才多大,她接受得了这些吗?”
  这正是云珠迷茫的所在。她道:“萧明章说,阿稚的早慧是远超常人的,和寻常的孩子一点儿也不一样,我们身为她每日接触的长辈,其实最需要与她做的事情,不是刻意地隐瞒,而是有意的疏导以及全盘的信任。”
  “这些都是什么意思?”饶是这些年已经念了不少中原的书了,遇上萧明章这种人,阿雁还是不能全部理解那些话。
  云珠便解释给她听:早慧的孩子同寻常人总有些不同,尤其阿稚这般的,聪颖的太过明显,其实心思早比寻常同龄的孩子要细腻的多;她若不知晓萧明章的事情还好,最怕她如今一知半解的,一边好奇,一边又被她们给灌输了不许同萧明章接触的想法,这般,痛苦便就跟着生长起来了。
  “那依照他的意思,和阿稚告知了他的真实身份,阿稚日后见到他,听到他的消息,便不会再哭了?”阿雁询问道。
  云珠点点头:“大致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凭何要听他的?”阿雁反问,“万一他说的也不是对的,和阿稚告诉了那些,反倒叫阿稚更加地伤心呢?”
  “萧明章说,阿稚之所以见到他会哭,是因为我们不曾给她选择的权力。”云珠又道。
  阿雁还是不想照萧明章所说的做。
  他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轻巧,留下无穷无尽的后患,全是她和云珠来处理。
  阿雁还想劝劝云珠,一扭头,却见云珠还在认真思考。
  她疑惑道:“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吧?”
  “阿雁……”云珠浅浅地应了一声,而后坚定地抬头,道,“我信阿稚会选择我。”
  “公主!”阿雁急得想要原地打转,拉着云珠出门去清醒清醒。
  可是云珠道:“你其实也会相信的,对吗?”
  “……”
  阿雁立时又驻足在了原地。
  云珠便轻轻地笑了:“阿雁,我们试试吧,阿稚是我一个人的,这一点,我相信永远都不会变。我想要她快快乐乐地长大,既然萧明章已经出现了,不若,我们便将事情告诉给她,她有知情的权力……”
  她的公主一定是被萧明章给下了什么迷魂汤……听完云珠的话,阿雁满脑子里仅剩这一个想法。
  但她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反驳云珠。
  因为她也相信云珠所说的,不论给穆昭稚什么选择,她到最后,一定都会选择她们的。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
  穆昭稚在翌日的清晨间醒来。
  昨日哭得狠了,小姑娘一早上起来,眼睛还有些疼。
  她揉了揉眼睛,云珠便已经端着热水盆进屋,主动为她洗漱了。
  穆昭稚看着云珠,小声呢喃:“阿娘……”
  “眼睛是不是哭疼了?”云珠关心道。
  穆昭稚小小点了点脑袋,云珠便无奈道:“过两日蔡学究便回来了,今日我同学堂告了假,也给你们放一日的假,今日可以不必去学堂,好好在家中休息了。”
  “不必去学堂了?”穆昭稚眨眨眼,满脸挡不住的震惊。
  云珠自胸腔泄出一丝轻笑,点了点她的脑袋:“怎么,连自己阿娘说的话都不信了?”
  “我自然信的!”小姑娘的嗓音脆甜软糯,不必刻意,张口便比路口的桂花还要馥郁百倍。
  云珠又瞥了一眼女儿,这才思忖着,和她道:“阿稚,待会儿你用完了早饭,阿娘有些话想要和你说,可好?”
  “阿娘有何事要交代?”穆昭稚一脸单纯,纵才两岁多,已经会替云珠做许多的事情了,譬如,去隔壁阿婶家中借针线,又譬如,去街巷口刘家买糖盐罐子。
  “不是那些事情。”云珠失笑,和穆昭稚道,“是阿娘想要告诉你有关于萧明章的事情。”
  萧明章。
  穆昭稚的脸色顿时变了,她变得茫然,又变得无措、不解,不知阿娘是要说什么。
  阿娘不是最不喜提起他了吗?
  云珠将穆昭稚的神情全都看在了眼里,短短一瞬间,她低低地喟叹了一声,也不急着和她说些更多的事情,而是催促她先去用饭。
  待到用完了饭,她才和穆昭稚彼此面对着面,正襟危坐。
  云珠问道:“阿稚,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那个人,其实就是你的阿爹?”
  穆昭稚点点头。
  即便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看到女儿亲自这般承认,云珠还是不免闭了下眼睛,给了自己一个接受事实的过程。
  她紧接着,又问:“那阿稚,关于你的……阿爹,关于他,你还能猜到些什么?”
  穆昭稚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阿娘这句话,是在问什么。
  云珠便解释道:“就是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是做什么的,你都能猜到吗?”
  原是问这个,穆昭稚慢慢思索着,回答道:“他是云州人,是云州桓王府的世子,桓王世子……似乎是个很大很大的官,是皇帝的孙子……对吗?”
  就这么一个月左右的功夫,她竟然能猜到这么多?
  云珠从一开始的惆怅,逐渐变得有些震惊,慢慢合不拢嘴,又问道:“那还有呢?”
  “还有……?”
  穆昭稚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关于萧明章的事情,她知晓的就这些,还有一些是她猜到的,萧明章和阿娘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阿娘是不是要自己说这些。
  见女儿再度摇头,云珠莫名的,竟然舒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紧张,穆昭稚这才两岁多,已经有如此强悍的推理能力,竟叫她觉得有一丝害怕。
  万幸她知晓的也就这么多。
  云珠便慢慢和穆昭稚道:“其实,这些事情阿娘早该告诉你,但是阿稚,阿娘又很自私,不想你再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便一直瞒着你至今……”
  “阿娘不自私!”云珠娓娓道来,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穆昭稚给打断了。
  云珠笑了笑,知晓她这是在袒护自己,她又道:“好,阿娘不自私,只是阿稚,的确是阿娘存了些心思,这才使你至今都不知晓自己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