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李贤无视她的目光,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不如你从了本少爷。届时,这寒碜的小小书坊算得了什么,你要是喜欢,本少爷可以把对面的酒楼买下来,给你开一间更大的。”
  “下作!”明蝉气的浑身颤抖,只觉得这张脸都恶心的令人作呕,,便冷着脸将头偏去一边。
  李贤一愣,而后将书案上的东西拂了个干净,而后掐住明蝉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咬牙道:“本少爷如此诚意,你不仅不识好歹,还敢骂我?”
  明蝉被他掐的下巴生疼,只能咬着牙反抗,但她力气哪里比得过李贤,刚伸出手就被李贤挟住手腕,毫无抵抗之力。
  李贤见对方还在挣扎,心中不免恼火起来,他每每与人发生冲突,试问哪个敢如此顶撞他。
  哪怕是个脾气硬的,稍微使些手段,或扔些个银子随意打发了事,或叫几个打手直接镇压,与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如今遇上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倒是让他既喜又恼,又有些头疼。
  毕竟对方到底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他若是真对她动了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堂堂未来的县太爷,现在竟在屋里动手打一个女人。
  可如此放过她,自己这面子又该往哪里搁呢?
  思量时,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地上的狼藉,突然发现书层里夹着几张写满字的信纸。
  明蝉见他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几张信纸,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先前姚秋儿足有一个月没有再来书坊,再加上刻意避开,她也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秋儿,许是因为想念,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她的身影,便忍不住将一些心里话写了下来,一直藏在喜爱的书里夹着,如今却突然被人翻了出来。
  而那一瞬即逝的慌乱,正巧被李贤捕捉到,他松开明蝉去捡,明蝉赶紧抓住他,想要阻止他。
  李贤一把将她推开,吩咐道:“按住她。”
  两个小厮马上上前将跌倒的明蝉按住。
  任凭明蝉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贤将那些信纸捡起看了个干净。
  李贤的神情惊讶了一瞬,瞬间又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在明蝉看来,那笑声听着实在刺耳,她从未如此羞耻过,甚至后悔起来,没有将那些信纸烧掉。
  李贤将信纸拿到她面前晃了晃,嘲弄道:“难怪你对那丫头如此上心,甚至不惜跟本少爷作对。”
  他话语轻飘飘的,一副看戏的神情,一边说一边盯着明蝉的反应。
  明蝉低着头,手指深深嵌进肉里,不知是太疼还是其他缘故,手腕轻轻颤抖着。
  “本少爷对你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这安县里读书识字的人本就不多,何况你一个女子,竟也读过不少书。”李贤玩弄着手里的信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道:“只是没想到啊,瞧着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位姑娘,竟也有这腌臜心思。你是如何敢说本少爷下作的呢。”
  他最后一句话咬字陡然加重,同时蹲下身子与明蝉平视,掐着她的下巴玩味笑道:“你说,我若是将这纸上的内容告诉所有人,大家会如何看待你呢?”
  他贴上她的耳朵,小声道:“一个女子,却喜欢女子。”
  他嗤笑一声,看着明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大笑的离开了书坊。
  两个小厮也放开明蝉,转身跟随李贤而去,只留明蝉一人瘫软在地,还没从刚才的情况里缓过来。
  一天之后,明蝉调整好心态去探望姚秋儿,路上,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窃窃私语。
  明蝉脸色很不自然,但还是极力忍着,幻想着这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李贤还有些良知,并没有真的将纸上的东西透漏出去。
  因为自己念过书,这些人一向不待见自己的,或许……只是和往常一样吧。
  可路过两名女子时,她清楚地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就是这个人,听说喜欢女子,真是恶心。”
  “离她远点吧,本来就是个怪人。”
  至此,明蝉脸色苍白,情绪化作了眼泪止不住地淌着,她捂着脸不让别人发现,一股脑往回跑去,紧紧关了大门,这才滑坐在地上,靠着门板哭了起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为了提防甚至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的事情,在这一刻还是发生了。
  之后安县莫名遭遇了一场瘟疫,许多人头疼脑热,高烧不止,县里大半的人遭了殃,各个药堂诊所都挤满了人,突如其来的病灾,别说治病的方子,连药材都短缺起来,大夫们一时也没辙,年纪大的人遭不住病去世了许多。
  求医不行,大家开始问神保平安,不知是谁开了口,说县里有邪魅作祟,这才引起瘟疫,许多人将矛头指向了明蝉。
  有人说她不学女红反而读起书来,坏了规矩,有人挑出她喜欢女子,而被她喜欢的女子姚秋儿也因为这场瘟疫已经危在旦夕,而她却半点事没有。
  有人开始猜测说是明蝉违反常理害了姚秋儿,这才间接害了大家伙。
  点点口舌如燃烧的火苗愈演愈恶劣,一些忍不住的人聚众冲进书坊,势要讨个公道,李贤拿着所谓的“物证”冲在最前方。
  书坊里,望着屋外黑压压的人群,明蝉脸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明大爷将女儿和妻子护在身后,咬着牙与外面的人对峙。
  明蝉望着所有人,注意到了为首的李贤,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她垂下眸看着手里的毛笔,目光暗了片刻又恢复清明,叹了口气后泰然走了出去。
  最后,这场风波以明蝉被关进竹笼投江而收尾。
  明蝉死后四五日,瘟疫才慢慢褪去,此时卧病不起的姚秋儿才稍退了烧,恢复了些神智,便看见姚九在身边忙前忙后。
  许是入过伍体质强于一般人,姚九虽然也发了烧,但却好得极快。
  看见苏醒的女儿,姚九连忙谢天谢地,给供奉的菩萨烧了一炷香。
  看着神情有些憔悴的父亲,姚秋儿干裂的唇微微翕动:“爹。”
  “秋儿,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急死爹爹了。”姚九打来一盆水给姚秋儿擦拭了额头和手。
  姚秋儿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四周,她虽然睡得迷糊,但也知道这次的病很严重,好多人都生病了,她想到了姐姐,便说:“爹,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姚九脸色僵了一瞬,边擦拭着她的手边说道:“这种时候了,还是别管其他人了。”
  姚秋儿沉默了,只是默默注视着姚九,姚九被她看得有些心软,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秋儿,那丫头已经死了,街坊们都说这热病是她带来的,已经投进江里去了。”
  “什么……!”姚秋儿神情激动,瞬间咳嗽起来,身体也轻轻颤抖着。
  姐姐,被害死了……
  姚九赶紧安抚她,说道:“秋儿,爹知道你跟那丫头感情深,爹开始也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但……但那孩子确实做错了事,险些害了你。”
  他说着满脸难为情,不知道如何说女儿才不会太伤心。
  此时的姚秋儿泪眼朦胧,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满脑子都是姐姐。
  姐姐才不会做错事,她明明那么好的的才对。
  姚秋儿情绪激动,却没有力气去辩解。她紧紧抓住姚九的手,苍白的双唇微微翕动,不停摇着头,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止不住。
  姐姐明明是那样明亮的人,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发现了,姐姐教她读书识字,赠她点心,她们一起去庙里祈福,在她危险的时刻也是姐姐挺身而出……
  往事如走马灯,一遍遍在姚秋儿眼前掠过,姐姐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此时的姐姐一身素色,撑着油纸伞,微笑着在朝她招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慢慢地又出现一个人影,两个,三个,逐渐变成一片人,为首的那人怒视着她,突然又满脸得逞地对着笑了起来。
  姚秋儿脸色越发苍白,目光开始涣散,满头大汗。
  姚九慌了神,心脏突然像被人掐住了一般,他回握住女儿的手,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女儿。
  姚秋儿突然睁大双眼,紧紧扯着姚九的衣角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口道:“爹,我好恨……我好恨。爹,帮帮女儿。”
  姚九看着满脸痛苦的女儿,心脏如同被人撕裂,疼得他语气也颤抖起来:“好,好,秋儿你说,是谁,是哪个混蛋!爹一定为你报仇,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爹一定做得到!”
  “爹,我要…这满城飘白,天人共泣。”
  弥留之际,姚秋儿满脸绝望,断断续续说道。
  少女不甘地咽了气,床边的人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又忽然一亮,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化为粉末,大声哭了出来。
  第1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