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 第99节
  “我要当面问贺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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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气温骤降,贺莲寒在八监结束加班,关闭了办公室的灯。
  临走前,她摸了摸兜里的一个小玩意儿,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将它带走。
  红色轿车驶离帕森,大雪纷飞的夜路,车窗一开,贺莲寒随手把东西扔了出去。
  ———是一个微型隐藏摄像头。
  彭庭献现在所在的病房电路特殊,为了保证旁边曲行虎的手术室不像楼下裴周驭那间一样,供电不稳,所以从最开始便没有安装监控。
  但蓝戎是个谨慎又多疑的人,他命一位研究员放置了这枚摄像头,查房时,贺莲寒却一眼敏锐发现。
  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份直觉来源何处,可能是之前蓝仪云做得太过了,监视、控制、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窃听,曾有好一阵子被她扰得神经衰弱。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回想了下这些天自己都和彭庭献说了些什么、以及裴周驭进来探望的次数,再次考量后,贺莲寒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
  她一路缓慢行驶到家中。
  蓝家庄园灯火通明,这是帕森周围唯一一处住所,其余都是荒郊野地,所以贺莲寒不得不选择继续搬回来住,她放弃了别院,搬到一间偏房,还喂养了几只流浪猫。
  拖着疲累的身躯,贺莲寒先缓缓蹲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备好的猫粮,为小家伙们一一添水,然后吹了几声口哨。
  小猫们就蛰伏在附近,以往听到哨音,便会出现。
  毫无征兆的,后背被两根指尖戳了戳。
  贺莲寒感到刺痛,无奈回头:“蓝……”
  她眼球蓦地瞪大,呆呆看着眼前的女人。
  “贺医生,”沈娉婷压下帽檐,遮住自己被战火摧残的沧桑面容,笑得诡谲:“我和蓝仪云打起来了,你怎么一句都不问呢?”
  第109章
  偏房处于庄园最边缘,四周静悄悄的。
  贺莲寒眼中诧异逐渐散去,她盯着沈娉婷打量,发现她帽檐下的短发像狗啃了一样潦草。
  ———这和数月前的蓝仪云差不多,印象中,这两个女人好像都不怎么注意容貌。
  但沈娉婷还是坚持挡着脸,她伤口太多,皮肤也被晒黑不少,又讽道:“你的同理心是不是只施舍给病人,对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贺莲寒依旧盯着她。
  半晌,才答:“你是病人吗。”
  “……”沈娉婷一噎,表情不太好看:“我带兵打仗,怎么可能不受伤?”
  这尾音听上去还有点骄傲的意思,贺莲寒有点不理解这个年轻人的意图,只淡淡“嗯”了声:“那你把帽子摘下来,我看看伤。”
  两眼发直地瞪着她,沈娉婷气恼:“你别来激将法这招。”
  贺莲寒没再说什么,又低下头喂小猫去。
  她身上的白大褂拖在地上一角,周围冰雪消融,显得她整个人和雪色融为了一体,黑夜映衬成背景板,冷与宁静也同时偏爱她。
  眼眶下有淡淡乌青,她神情很专注,所以看上去很漂亮。
  沈娉婷难得安静下来,注视着这一幕,她闻到夜空中飘散一缕“文化人”的气息,说不上什么感觉,总之贺莲寒像极了她曾经一位授课老师。
  智商很高的样子。
  有点别扭地偏过脸去,沈娉婷哼哼两声,这才正儿八经开始问:“你为什么又回帕森。”
  “你很缺钱吗?”
  贺莲寒想都没想:“长辈要求的。”
  “嗤。”沈娉婷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那你可真是听话呢。”
  贺莲寒摸了摸地上一只小猫的脑袋,倦倦道:“我要睡觉了,请回吧。”
  她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却突然摘了帽子,一把拽住她胳膊。
  贺莲寒受力不稳,眼看就要撞上她的脸,当即腹部发力控住了自己,她拧起眉,冷声喝斥:“你放尊重点。”
  “贺医生,”沈娉婷双眼逼视过来,离她嘴唇只有一寸:“你这么离不开蓝家啊?”
  贺莲寒眉间凝霜:“你想问什么,直接点,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辨不清是非啊?”沈娉婷狞笑:“你跟蓝仪云都闹到那种程度了,自己主动辞的职,这才消停几天,有两个月没,你又上赶着回去干什么?”
  “你闲的,贺莲寒,我父亲聘请你你都看不上,怎么,帕森有你放不下的人啊?”
  “你就是喜欢蓝仪云,对吧?”
  她越吵声音越大,恨不得把四面八方所有看守都引过来,贺莲寒十分难以理解地看着她,这感觉太熟悉了,从她见到沈娉婷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像极了二十岁出头的蓝仪云。
  一样聒噪,一样吵闹,不讲道理。
  “你回去吧。”贺莲寒使劲揉着眉心,又顿了下,改口:“我送你回去。”
  她甩掉她胳膊,主动拽起她的衣领,强行带她往外走,沈娉婷踉踉跄跄跟了几步之后便用力挣脱了她,破口大骂:“用不着!有人陪我来!你态度这么差我自己走就是了!”
  “你在农河是通缉对象,到处都是你的悬赏令,你怎么走,你过得去边境口?”
  沈娉婷怒哼了一声,甩手:“我有的是人脉。”
  “……”
  贺莲寒扶了扶眼镜:“那你走吧,不送。”
  不再等眼前的人说些什么,她兀自转身,先行一步离开,身后响起女人嘀嘀咕咕的咒骂声,她刚从战场上下来,夹枪带棍的攻击力比炮火还猛。
  贺莲寒感到烦,进屋后迅速关门关窗,把声音隔绝在屋外。
  偏房里铺开氤氲暖气,这间屋子面积很小,但胜在温暖,不至于在暴雪的寒冬让她冷得翻不开书,简单洗漱了一下,贺莲寒又是雷打不动地靠坐在床头看起了书。
  书页泛黄古朴,这是一本有关腺体改造领域的文献。
  她想在八监做点什么。
  从回来任职开始,身边数不清多少人质疑过她的动机,没人理解她为什么回来,也没人过多注意过她,她确实是听从了蓝戎的意见,来到薪酬丰厚的八监,但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她需要换一种方式拯救这所监狱。
  八监,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偏房窗户外透进来一缕月光,今夜有雪,整个天幕看上去昏暗极了,厚实的乌云搅在夜色里,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两个小时之后,贺莲寒放下手中的书,滑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等一睁眼,天就会亮。
  十二月份第一天,孟涧出口武器案彻底落下帷幕,军事法庭的最长抗诉期只有15天,c星皇帝未提交新的证据或证人,案件至此结束。
  蓝戎将天时地利拿的刚刚好,彭庭献重伤在身,即便二审时间充裕,他也有心无力。
  这天,彭庭献易感期来临,被移送第七监区。
  他的颈椎和皮肤都伤得非常严重,从八监到七监的整个路途,没人要求他下来走一步,全程被推着到达了单人监舍。
  邻里不少犯人好奇地张望脑袋,彭庭献深感待遇特殊,谦笑着和大家挥了挥手。
  他躺在病床上,眼神不经意间掠过一间监舍。
  里面的人恰好看过来,嘴里的烟灰一抖,啪嗒掉在了膝盖上。
  “哎哟,哎哟哟,”程阎像蛇吐信子似的,叫唤个不停:“烫死我了,妈的。”
  彭庭献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眼睛也眯了眯,程阎从看到他之后便一直装作很忙的样子,被烫得无暇再顾及这边,自言自语转过身去。
  狱警拍了拍他肩头:“别瞎张望。”
  “这是我舍友,”彭庭献淡淡笑着说:“没想到这个月易感期和他撞上了。”
  狱警嗤笑:“怎么,你要标记这老东西?”
  “我饿疯了。”
  彭庭献微笑。
  他的监舍照旧被安排在二楼最角落,s级alpha信息素浓度极高,通常会关在固定监舍,避免引起其他低等犯人不适。
  彭庭献被三五个人合力挪到了床上,众人散去,有狱医进来给他换药。
  一路上出了不少汗,他行动不便,纱布需要勤换。
  宽衣解带的过程中,彭庭献抬头看了眼表,随口道:“医生,现在七监长官是哪位啊?”
  “没有固定,轮岗制。”医生说。
  “哦~”彭庭献若有所思:“每个监区的长官轮流监管吗?”
  “不,这是警犬训导员的工作。”
  狱医一边缠绕纱布,一边面无表情道:“七监现在加入了警犬排查,你们如果有信息素异常,都会被捕捉到。”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好好养伤,晚上还有一针抑制剂。”
  他说完,拿起医药箱离去。
  彭庭献目送他的背影,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想起刚刚和程阎对视的那一眼。
  老东西应该也没想到他还能出来。
  肚子这时候发出咕噜一声叫,彭庭献饿了,些许艰难地抬起手,摇了摇床头的铃。
  这是狱警特意为他安装的,具体哪个狱警不知道,总之对他这样半身不遂的人很方便。
  没过多久,监舍的门再次打开,一位狱警进来送饭。
  彭庭献捕捉到一股压迫感极强的信息素,还没分辨出气味,便习惯性勾起唇角笑盈盈道:“小裴——”
  戛然而止,因为门边传来一声笑。
  霍云偃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上,啧啧:“你唤猫呢?”
  彭庭献循声看过去,发现是他的脸,笑容当即降下来一点,但没全降,他眼里还是亮晶晶的:“怎么是你,这周你轮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