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20节
  烫金的书名在夜色中微微发亮,林烬不由得想起今天程添锦站在梧桐树下的样子——月白长衫被风吹起一角,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而克制。
  要不是宣小姐邀请我参加读书会...
  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留洋归来的大小姐恐怕不会想到,她一时兴起的邀请,竟改变了一个码头苦力和两个贫民窟孩子的命运。
  而程添锦...
  林烬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想起那人说“家母最喜欢孩子”时,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怀里的林时突然踢了下腿,含糊地嘟囔着梦话:“哥哥...我会写‘家’字了...”
  林烬心头一热,小心翼翼地给弟弟掖好被角。
  夜风拂过窗外的梧桐,沙沙声像是某种温柔的应答。
  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他突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明天要去买张最好的信纸,给宣雨青写封正式的感谢信;至于程添锦...
  他望着月光下那本烫金的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下次读书会,他或许可以带一罐秦母特制的酱菜去——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胜在是“家”的味道。
  远处教堂的钟声敲了十二下,林烬轻轻闭上眼睛。木板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却比窝棚里老鼠的窸窣声悦耳百倍。
  在这个终于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他第一次觉得,穿越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或许不是一场灾难,而是一次重生。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明德书店,在柜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林烬正专注地书写着给宣雨青的感谢信,钢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他写到“承蒙宣小姐引荐读书会”时,笔尖微微一顿,不自觉地想起程添锦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叮铃——
  门口的风铃突然清脆地响起。林烬抬头,看见宣雨青正推门而入,身边还跟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年轻姑娘。他慌忙将未干的信纸翻面盖上,却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
  “当心!”
  一道敏捷的身影快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即将倾倒的墨水瓶。
  林烬这才看清来人——那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时下女学生流行的靛蓝上衣黑色褶裙,胸前别着大学的校徽。
  她扶瓶子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得短而干净,没有涂任何蔻丹。
  “谢谢...”
  宣雨青掩唇轻笑:“林先生,这位是我的好友左南箫,刚从意大利留学回来。”她转向身旁的姑娘,“南箫,这就是我常提起的明德书店林先生。”
  “久仰大名!”左南箫大方地伸出手,“雨青说你讲《牡丹亭》比他们文学院的教授还有趣。”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林烬。
  林烬迟疑地握了握那只手,触感温暖干燥。他注意到这位左小姐的指甲边缘有些墨水渍,像是经常伏案写作的人。
  “左小姐过奖了。”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封感谢信往账簿下又塞了塞,“宣小姐今日来是想找什么书吗?”
  宣雨青正要开口,左南箫却突然凑近柜台:“咦?这是最新版的《儿童心理学》?”她拿起林烬昨日刚从程添锦那里得到的那本书,眼睛一亮,“林先生也研究这个?”
  林烬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程教授送的,只好含糊道:“随便看看...”
  “我在佛罗伦萨时专门考察过儿童教育。”左南箫兴奋地翻开书页,指着某处批注,“你看这段关于感官教育的论述...”
  宣雨青无奈地摇头,从手袋取出烫金请柬放在柜台上:“下周我过生日,想请林先生赏脸来。”
  她看了眼正热烈讨论的好友,轻声道:“南箫刚回国,对国内平民教育很感兴趣,听说你在教贫民窟的孩子识字,非要跟来见见。”
  左南箫闻言抬头,短发随着动作俏皮地晃动:“林先生,听说你弟弟刚入读实验小学?那可是上海最难进的平民学校!”她眼中闪着钦佩的光,“你一定有特别的法子。”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在三人之间流淌。
  林烬望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姑娘,突然想起21世纪那些为教育奔走的志愿者。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程添锦给的读书会请柬,那烫金的边缘微微发烫。
  “左小姐过誉了。”他斟酌着词句,“只是运气好,遇到贵人相助...”
  话未说完,左南箫已经热切地打断:“叫我南箫就好!”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叠文稿,“这是我写的《意大利平民教育考察报告》,想请林先生指教...”
  宣雨青看着好友自来熟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林烬接过那叠还带着油墨香的文稿,在扉页看到一行清秀的字迹:“教育不是特权,而是每个孩子与生俱来的权利。”
  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格外明亮。林烬望着眼前这两个出身富贵却心怀热忱的姑娘,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除了苦难,还有希望的火种在悄然生长。
  他不由自主地被左南箫的热情感染,多聊了几句教育理念。宣雨青见状,唇角微微扬起,体贴地转身走向书架,给他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所以你认为,平民教育最紧迫的是师资问题?”左南箫双手撑在柜台上,眼睛亮得惊人。她说话时,齐耳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光泽。
  林烬不自觉放松下来:“师资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拿起柜台上的毛笔,在废纸上画了个简易图表,“你看,现在平民学校的课程设置完全照搬精英教育,可贫民窟的孩子最急需的是...”
  “实用的生存技能!”
  左南箫突然拍案叫绝,震得柜台上的镇纸都跳了一下,“天啊,这和我在那不勒斯贫民区的观察一模一样!”她激动地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能详细说说你的想法吗?”
  林烬瞥了眼书架间宣雨青若隐若现的身影,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些不是我原创,是我家乡...呃...一位先生的研究成果。”
  左南箫已经飞快地记录起来,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她写字时习惯微微皱眉,右颊露出个小小的酒窝。阳光透过她耳后的碎发,在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林先生,”她突然抬头,眼神热切,“下周雨青的生日会,你一定要来!”她压低声音,“我父亲是教育局的,他最近正在筹划...”
  “南箫,”宣雨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文学区书架旁,手里捧着本《新月集》,“你又拉着人谈你那些教育改革了?”她语气温柔,眼中却带着几分调侃。
  左南箫吐了吐舌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年轻了:“雨青你不知道,林先生的想法太精彩了!”她转向林烬,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添锦哥知道你这么懂教育吗?”
  林烬耳根一热,手中的毛笔差点掉落。就在这时,门口风铃又响——张冠清抱着一摞新书进来,眼镜后的目光在三人之间狐疑地扫视。
  左南箫却已经直起身,利落地合上笔记本:“就这么说定了,生日会见!”她朝林烬眨眨眼,又对宣雨青喊道:“雨青,我们该走啦,你不是还要去裁缝店?”
  宣雨青将《新月集》放回书架,经过柜台时对林烬微微一笑:“林先生,那封信...”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被账簿压住一角的信纸,“我很期待。”
  两个姑娘离开后,书店突然安静下来。张冠清把新书重重放在柜台上:“又招惹哪家大小姐了?”
  林烬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着桌上左南箫忘带的钢笔——一支造型新颖的派克笔,笔帽上刻着“tonanxiao,florence1929”。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笔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就像那个姑娘眼中跳动的热情。
  第25章 生日会
  林烬拾起那支派克钢笔,金属笔身在掌心泛着微凉的光泽。他摩挲着笔帽上“florence1929”的刻字,思绪却飘到了宣雨青的生日会上。
  送什么好...她这样的大小姐什么珍奇玩意儿没见过...
  笔尖残留的墨水在指尖染上一抹蓝,他突然想起穿越前刷短视频时看过的手工教程。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八音盒!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八音盒,但都是西洋传来的昂贵玩意。若是能做个中式改良版...
  “发什么呆?”张冠清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林烬差点摔了钢笔,“哟,这派克笔可不便宜,哪家小姐落下的?”
  林烬小心翼翼地将笔收进抽屉:“左小姐的,下回还她。”他顺手扯过一张草纸,开始勾画起来,“张哥,咱们库房有没有不用的黄杨木料?”
  “你要做木工?”张冠清推了推眼镜,“后院杜老头的工具箱里倒是有套刻刀...”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林烬趴在柜台后,全神贯注地绘制着设计图。他回忆着现代八音盒的机械原理,又结合在明德书店见过的古籍装帧艺术,草图上渐渐出现一个精巧的六角宫灯造型——
  灯面可旋转,每面雕刻《诗经》名句;底座暗藏机关,转动时会奏响《彩云追月》的曲调;顶部还能放置一枚夜明珠,在暗处会发出莹莹微光...
  “哥!”林时的喊声从门口传来,小家伙举着作业本冲进来,“我今天默写全对了!”
  林烬慌忙盖住草图,却见沫沫也跟着跑进来,手里捧着个纸包:“烬哥哥,娘蒸了槐花糕!”
  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满书店。林烬接过还温热的油纸包,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可以在八音盒里设计个暗格,放上秦母特制的槐花蜜饯!既有巧思,又不失心意...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瘆人。”秦逸兴拉着黄包车停在门口,粗声粗气地问。
  林烬神秘地眨眨眼:“老秦,帮个忙。沧浪阁的厨子是不是有亲戚在乐器行?”
  暮色渐浓,明德书店的煤油灯亮了起来。林烬望着设计图上渐渐成型的八音盒,耳边仿佛已经听见那清脆悦耳的乐声。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或许这样一份亲手制作、融贯古今的礼物,才能真正打动那位见多识广的宣小姐。
  至于左南箫那支钢笔...他轻轻拉开抽屉,金属笔身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等生日会那天,他会记得物归原主——顺便,也许还能请教些意大利平民教育的经验。毕竟,要让林时和沫沫真正在这乱世立足,光靠一个实验小学还远远不够。
  生日会当天傍晚,林烬站在明德书店的后院,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杜老头的藏青色西装。虽然已经第三次穿了,但每次穿上这身剪裁考究的洋装,他都忍不住挺直腰背。
  “领结歪了。”张冠清突然出现,粗鲁地扯了扯他的领口,却意外地调整得恰到好处,“名片带够了?”
  林烬拍了拍内袋,厚厚一叠名片沙沙作响——那是张冠清熬夜帮他印的,烫金的“明德书店特约顾问”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八音盒礼物,盒面雕刻着精细的云纹,轻轻转动时会流淌出《彩云追月》的清越旋律。
  宣小姐真是我的福星...
  这个念头刚闪过,后院的门就被撞开了。秦逸兴穿着浆洗得发硬的短褂,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车备好了!”他看了眼林烬的装扮,突然吹了个口哨,“嚯,人模狗样的!”
  林烬正要回嘴,突然听见前店传来风铃声。紧接着是杜老头提高的嗓音:“程教授?这么晚了...”
  他抱着礼物盒冲出去,却在店门口猛地刹住脚步——程添锦正倚在一辆漆黑的雪佛兰轿车旁,月光洒在他熨帖的白色西装上,像是镀了层银边。见林烬出来,他直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含着笑意:
  “顺路。”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烬的耳根莫名发烫。秦逸兴在后面小声嘀咕:“这么巧,天天顺路...”
  程添锦仿佛没听见,目光落在林烬怀中的八音盒上:“黄杨木?”他微微挑眉,“林兄好手艺。”
  林烬下意识把礼物盒往身后藏了藏:“随便做的...”话没说完,程添锦已经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夜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声掩盖了林烬突然加速的心跳。他犹豫地看了眼秦逸兴,后者摆摆手:“去吧去吧,省得我跑一趟。”黑脸上写满了“我懂”的揶揄。
  坐进轿车时,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程添锦倾身过来替他拉上两边的安全链,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合的瞬间,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沉香味漫过来,混着一丝药皂的清新,拂过林烬耳尖。
  “紧张?”程添锦突然问,手指轻轻拂过林烬僵硬的肩膀。
  林烬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死死抱着八音盒。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就是...怕礼物太寒酸。”
  车子缓缓启动,驶入霓虹初上的法租界。程添锦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取出个小盒子:“家母让我转交的。”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领针,银质的书卷造型,正好配林烬的西装。林烬刚要推辞,程添锦已经轻描淡写地说:“生日会来宾非富即贵,明德书店的形象很重要。”
  路灯的光影在车内流转,忽明忽暗地掠过两人的手——一只戴着皮手套,优雅从容;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
  林烬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码头扛包时磨破的手掌。如今那粗糙的掌心正贴着一个黄杨木八音盒,里面藏着能奏响《彩云追月》的机关。而带他走进这个新世界的人,此刻就坐在身旁,白西装的袖口在月光下皎洁如雪。
  “程教授...”他犹豫着开口。
  “到了。”程添锦突然打断他,车子稳稳停在宣公馆灯火通明的大门前,“记住,今晚你只是明德书店的林先生。”
  林烬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他整了整领口的银质书卷领针,抱起八音盒推开车门——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在码头扛包的苦力,也不仅仅是穿越而来的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