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19节
  【霞飞坊后弄】单间亭子间,月租6元,无水电
  【贝勒路公寓】三层阁,月租8元5角,公用灶披间
  【圣母院路石库门】前楼,月租12元,押三付一
  “啧。”林烬挠了挠头。
  最便宜的那个亭子间只有八平米,四个人根本转不开身。但要是租石库门,押金就得掏空他藏在床底下的铁皮盒。
  前门传来开锁声,张冠清拎着早点进来,看见林烬脚边堆的材料,挑眉道:“真要搬?”
  “不然呢?”林烬把铅笔夹在耳后,“总不能让俩小的每天从闸北跑到公共租界上学。”他抖开《申报》,房地产版密密麻麻的小字里突然跳出一条:
  『法租界巨籁达路(今巨鹿路)新式里弄,三楼朝南厢房,月租9元,水电俱全,近市立实验小学』
  张冠清凑过来一看:“这地段...”他推了推眼镜,“得找保人。”
  林烬眼睛一亮。正盘算着,杜老头拄着拐杖进来,闻言哼了一声:“保人现成的。”他颤巍巍从怀里摸出印章,“老夫在法租界住了三十年。”
  “杜掌柜!”林烬激动得差点打翻墨水瓶。
  “别高兴太早。”老头用拐杖点点报纸,“这价至少能砍下一元。”又瞥了眼林烬洗得发白的长衫,“看房时穿体面点,别让人当瘪三赶出来。”
  林烬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得置办些家具...”他掰着手指数,“至少得两张床,一个衣柜,再...”
  “蠢货!”张冠清把豆浆碗往桌上一顿,“先去旧货市场淘张八仙桌,剩下的慢慢添置。”他压低声音,“秦逸兴那辆黄包车,晚上能当临时床板用。”
  晨光渐渐照亮店堂。
  林烬把材料小心收进牛皮纸袋,指尖突然碰到口袋里那张程添锦给的读书会请柬——烫金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他鬼使神差地想着,等搬了新家,得找个相框把这请柬裱起来...
  呸!想什么呢!
  他猛地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去。当务之急是周末带秦逸兴去看房,再找王婶借个煤球炉子。至于那些风花雪月...他看了眼墙上日历,距离下周六的读书会还有五天。
  足够他编出一个体面的“情为何物”的答案了。
  林烬和秦逸兴在周末起了个大早,特意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去看房。林烬穿着那件杜老头借给他的藏青色长衫,秦逸兴则换上了平时拉车时舍不得穿的干净短褂。
  巨籁达路的弄堂比想象中还要整洁,红砖墙爬满了常春藤。房东是个精明的宁波商人,眯着眼打量他们:“两位是......”
  “明德书店的账房先生。”杜老头在一旁拄着拐杖,中气十足地说,“这位是平安车行的车夫,都是正经人。”
  房东看到杜老头的保书,态度立刻热络起来。朝南的厢房约莫二十平米,木地板擦得发亮,窗外正对着法国梧桐。林烬强装镇定地检查门窗,实则心跳如鼓——这比贫民窟的窝棚强了百倍。
  “八块五,不能再少了。”房东搓着手说。
  秦逸兴突然咳嗽一声:“七块五,我们今天就付定金。”他黑脸上写满不容商量,“这房子墙角有渗水,窗框也旧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八块钱成交,押二付一。签租约时,林烬的手微微发抖,钢笔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秦逸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们攒的血汗钱。
  “成了!”走出弄堂时,林烬忍不住蹦了一下。阳光透过梧桐叶,在他兴奋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接下来的日子像打仗般忙碌。林烬每天下工后就往旧货市场跑,用三块钱淘了张结实的八仙桌,又花五角钱买了两个樟木箱当床铺。秦逸兴更绝,从沧浪阁后厨顺来几个装水果的竹筐,倒扣着当凳子用。
  搬家那天,王婶送来了新缝的被褥,张冠清拎着工具箱帮他们修好了漏水的龙头。林时和沫沫像两只兴奋的小麻雀,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跑来跑去,木地板被踩得咚咚响。
  “哥!这里能看见学校的钟楼!”林时趴在窗台上大喊。
  林烬站在新租的房子里,看着秦逸兴正笨手笨脚地给沫沫扎辫子,粗壮的手指捏着红头绳,活像在对付什么精密仪器。林时则光着脚丫在擦得锃亮的木地板上跑来跑去,嘴里还模仿着电车“叮当叮当”的声音。
  哎呦我去,这场景怎么这么像...一对夫妻带娃??!!
  林烬被自己的想法雷得外焦里嫩,赶紧甩了甩头。秦逸兴抬头瞥了他一眼:“咋了?抽风啊?”
  “抽你个头!”林烬抄起抹布砸过去,正好盖在秦逸兴脸上,“我在想,得赶紧把你娘接过来。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秦逸兴手上的动作一顿,红头绳从指间滑落。沫沫立刻捡起来,自己熟练地系好辫子:“娘来了住哪儿?”
  林烬环顾四周——八仙桌旁的空地刚好能支张床。他拍了拍樟木箱:“先凑合着,等书店下个月结账,再添张铁架床。”
  窗外传来卖桂花糕的吆喝声。秦逸兴突然起身,黑脸上难得显出几分局促:“那个...我娘腿脚不好...”
  “知道!”林烬翻了个白眼,“礼拜天我去借辆板车,你拉车,我推车,把老太太风风光光接过来!”他模仿着戏文里的腔调,还做了个夸张的拱手动作。
  林时和沫沫被逗得咯咯直笑,在房间里追打起来。秦逸兴却突然给了林烬一个熊抱,力道大得差点勒断他的肋骨。
  “松手!谋杀啊!”林烬挣扎着,却听见秦逸兴闷声说了句“谢了”。
  夕阳透过新擦的玻璃窗,将四个人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面上。
  林烬望着墙上晃动的剪影,忽然想起穿越前看的那些家庭剧。他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读书会请柬,上面程添锦的字迹依然清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明天...得好好跟那知识分子聊聊了。
  他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是为了讨好,不是为了算计,只是单纯想告诉那个人——现在的他们,终于有了能挺直腰板谈情的底气。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圣约翰大学的红砖拱门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烬站在石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衫袖口的暗纹——那是他今早特意用米浆浆过的,每一道褶皱都熨帖得恰到好处。
  三点整,他向来准时...
  远处钟楼的指针刚刚重叠,林荫道尽头就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添锦今天穿了件月白长衫,衣摆被风拂起时像一片流动的云。金丝眼镜链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金线。
  “林兄。”他在离林烬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昵,“新居的梧桐叶可还好看?”
  林烬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昨天搬进新家时,窗外确实有棵梧桐。他抿了抿唇:“程教授连这个都知道?”
  “猜的。”程添锦从怀中取出一本装帧考究的书,扉页夹着的梧桐叶标本脉络分明,“圣约翰的梧桐,与巨籁达路是同一批栽种的。”
  林烬接过书时,指尖与程添锦的手背轻轻一触,像两片落瓣不经意间碰在了一起。
  那一触的温度让他心跳陡然加快,却故作镇定地翻开书页:“《儿童教育心理学》...程教授这是要给我布置功课?”
  程添锦轻笑一声,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林烬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听说令弟昨日入学,想着或许用得上。”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当然,若是林兄更想讨论《牡丹亭》...”
  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秦逸兴拉着黄包车停在石阶下,车上坐着裹着蓝布头巾的秦母,还有两个穿着崭新校服的孩子。沫沫辫子上的红头绳在风中飞扬,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程教授好!”林时举起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我今天学会写‘永’字了!”
  林烬趁机后退半步,与程添锦拉开距离。他低头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襟,借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紊乱的呼吸:“小孩子不懂规矩,让程教授见笑了。”
  程添锦却已经走下台阶,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纸包递给沫沫:“杏仁糖,新到的。”他直起身时,目光越过孩子们的头顶,与林烬四目相对,“上次的问题,林兄考虑得如何?”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林烬望着阳光下程添锦挺拔的身影,忽然想起昨夜在新家的窗前,他看着月光下的梧桐树影,在笔记上写下的那句话。
  “情嘛...”他慢悠悠地走下台阶,在即将与程添锦擦肩而过时停顿了一下,“就像明德书店的账本,明明每天都翻,却总有一页...让人忍不住反复看。”
  这话说得极轻,尾音几乎消散在风里。程添锦的瞳孔微微一缩,还未开口,林烬已经大步走向黄包车,抱起林时放在肩上:“走了小子,回家教你写‘远’字。”
  秦逸兴狐疑地看了眼两人,粗声粗气地问:“你们嘀咕啥呢?”
  “讨论读书心得。”林烬把林时往高处托了托,回头对程添锦笑了笑,“程教授,下次读书会见。”
  阳光在他们之间流淌,梧桐叶的影子在地上交织。程添锦站在原地看着黄包车远去,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背。
  仿佛那上面有林烬方才留下的温度,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应答——就像《牡丹亭》里那支被反复吟唱的曲调,欲说还休,却已情动。
  第24章 生日会邀请
  傍晚的夕阳透过新擦的玻璃窗,将小小的厢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秦母在临时搭建的煤炉前忙碌着,铁锅里炖着白菜豆腐,散发出朴实的香气。
  五个人围着那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八仙桌,虽然有些拥挤,却比从前的窝棚不知好了多少倍。
  林烬捧着粗瓷碗,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视线。碗里是简单的糙米饭,上面盖着一勺秦母特制的酱菜——那是她特意从老屋带来的腌缸里取出来的。
  他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咸香中带着微微的酸,莫名让他鼻头一酸。
  这个味道...好像妈妈做的雪菜...
  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的那个夜晚,21世纪的父母应该正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看着电视等他回家吃饭吧?妈妈总爱唠叨他整天宅在家里,爸爸则会默默把他的那份饭菜温在电饭煲里...
  “哥哥?”林时用筷子戳了戳他的手臂,“你怎么不吃肉?”
  林烬回过神来,发现碗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那是秦逸兴省下来夹给他的。桌对面,沫沫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肉分成两半,一半给秦母,一半往林烬碗里送。
  “都自己吃!”林烬赶紧拦住小姑娘的筷子,声音有些发哑,“哥...哥就是想起些事情。”
  秦母用围裙擦了擦手,慈爱地看着他们:“小烬是太累了吧?搬家忙活一天了。”她盛了碗热汤推过来,“趁热喝,放了虾皮的。”
  窗外的暮色渐渐深沉,远处传来弄堂里孩子们追逐嬉戏的声音。秦逸兴突然起身,从黄包车座底下掏出个小酒壶:“王叔给的绍兴黄,说是贺咱们乔迁之喜。”
  粗糙的土碗里,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煤油灯的光。五只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林烬仰头喝下,温热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苦涩和回甘。
  “咳咳...”林时偷喝了一口,呛得小脸通红,惹得众人大笑。
  沫沫赶紧给他喂了勺豆腐,秦逸兴的大手胡乱揉着弟弟的头发。秦母笑着摇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柔。
  在这一片喧闹中,林烬望着墙上晃动的五个身影,突然觉得胸口又暖又涨。
  21世纪的那个家他或许暂时也回不去了,但此刻——煤炉上咕嘟作响的铁锅,木地板上斑驳的光影,还有身边这些吵吵嚷嚷的家人——这就是他在这个乱世里,最真实的归处。
  “哥哥!”林时突然扑进他怀里,“我们以后一直住这里吗?”
  林烬揉了揉弟弟细软的头发,目光扫过每个人期待的脸:“嗯,一直住。”他端起酒碗,在灯下郑重地说,“等攒够了钱,咱们换更大的房子,给沫沫单独一间,给婶子买个新腌缸...”
  秦逸兴突然重重地拍他的后背,差点把他拍到桌底下去:“好小子!”黑脸上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那老子得多拉几趟车!”
  夜风轻轻掀起窗帘一角,送来远处梧桐叶的沙沙声。
  在这个1930年的秋夜,五个曾经漂泊的灵魂,终于围坐在同一盏灯下。夜色渐深,月光透过新装的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烬侧卧在窄小的木板床上,林时像只小猫似的蜷在他怀里,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拂过他的胸口。虽然床板有些硬,但比起贫民窟里那些发霉的稻草垫,已经好上太多。
  这小崽子,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轻轻抚过弟弟柔软的发丝,指尖触到那个小小的发旋。
  林时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窗外偶尔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但这些都不再让人心惊胆战。
  林烬望着天花板上的木纹,思绪渐渐飘远。这么久以来,从十六铺码头的苦力,到明德书店的伙计,再到如今能在法租界安家——每一步都离不开那些伸出援手的人。
  杜老头看似严厉却处处维护,张冠清嘴上刻薄却偷偷帮他补功课;秦逸兴更不用说,那个傻大个儿连最后一块铜板都愿意分给他...
  月光悄悄移动,照在墙角那本《儿童教育心理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