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呀没时差 第117节
  又是一片冷寂。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钟亦可想,逢昭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就连她也千疮百孔。
  钟亦可心急如焚,低头,看到傅霁行在一分钟前发来消息:【1】
  见傅霁行收到她的消息,想必在过来的路上,钟亦可稍稍踏实了些,但仍有些害怕。这或许源于对邓慈的生理性恐惧,想到这里,她满是担忧地扫了眼身边的逢昭。
  逢昭一如既往,平静淡定。
  过了几秒。
  逢昭温声道:“我之前确实没想过结婚,是因为那时的我,没有谈过恋爱,您强求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以结婚为目的和一个素未蒙面的异性相处,抱歉妈妈,我做不到。”
  邓慈对此充耳不闻,她开始翻起了旧账:“当时你爸爸组局,让你和许明桥见面,傅霁行为什么也在?”
  “这您得问爸爸,因为那天我没有收到地址,是爸爸让傅霁行带我过去的。”逢昭说,“我也不知道爸爸约了许明桥和我吃饭。”
  “你俩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
  “没。”逢昭说,“但那天之前,他和我表白了。
  ”
  “他和你表白,你就愿意和他在一起?”邓慈的口吻,颇有种逢昭的爱很廉价的感觉,谁愿意爱她,她的爱就能够给谁。
  逢昭缓缓垂下眼,心里浮上一层酸涩,她竭力按住翻涌的情绪,语气平静地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认为爱是需要各种理由叠加的,譬如成绩好,譬如长得好,譬如乖巧,听话,懂事,这样你和爸爸才会爱我,才会关心照顾我。”
  “就像是一张试卷,我必须得考到一百分,你们才会对我满意。可是后来我发现,考到一百分也没用,试卷会有超出我知识水平的附加题。”
  “我挣扎了十七年,努力了十七年,意识到自己竭尽全力也没有办法成为你们心目中完美的女儿后,我果断选择了放弃。妈妈,您知道吗?我之前很讨厌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放弃之后的我,爱上了这句话。”
  “至于和傅霁行在一起,说实话,我没想过我会和他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会当一辈子的青梅竹马。可是二十五岁的我,因为爱情,背叛了曾经的我。”
  “我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很多,具体理由,我不想逐一告诉你,因为那是我和傅霁行之间的事。”逢昭抬眸,撞进邓慈锐利的眼里,对方是汹涌的潮,可她早已成了岿然的山,“既然您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那你应该也记得,我说过,我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您的女儿。”
  对话到这里,不知不觉间,有了硝烟味。
  就在这个时候,钟亦可拉了拉逢昭的袖子。
  逢昭疑惑地睇向她,循着她手指的动作往外看——
  她们的位置靠玻璃墙,能看清室外人来人往。
  阳光柔和的秋日,有人穿着贵气十足的成套西装,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穿过人群,朝咖啡店所在的方向跑来。男人面容冷峻,大阔步的步伐,跑得很快,头发凌乱,每个动作都透着慌张和急促。
  他跑进咖啡店里,停在逢昭她们这桌前。
  由来懒懒散散的人,如今绷着脸,神情冷凝,带着深邃的幽冥感。
  傅霁行的气息没有一丝的乱,语气平静,温和,有礼:“邓姨,抱歉,我不是故意对您隐瞒我和逢昭结婚这件事的。”
  然后众人就看到,刚才还被逢昭气得几欲表情崩坏的邓慈,换了盏温柔眸光。
  邓慈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像是善解人意又好相处的长辈,“阿行,这事儿确实是你不对,婚姻大事,理应询问父母的意见。你俩一声不吭地领证,这合规矩吗?传出去,别人会笑话的。”
  “不合规矩。”傅霁行低眉顺眼地说,“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太喜欢逢昭了,所以哄骗逢昭和我去领的证。邓姨,这事儿和逢昭没关系,都是我的决定。”
  逢昭刚想开口反驳,突然有只手捂住了她的脸。
  她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钟亦可凑近她,小声道:“让你老公施展一下男性魅力吧,这时候他不能站在你面前,那什么时候能站在你面前?”
  “……”逢昭眼里透着强烈的抗拒。
  因此,钟亦可捂她嘴的动作也更用力。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傅霁行这么言听计从的一面。”钟亦可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静姨,自己的儿子被训成这样,她都笑得那么开心,一点儿都不着急,你学着点儿。”
  “……”
  “不过傅霁行跑过来的时候,怎么那么像偶像剧里的情节?他还挺帅的哦。”
  “……”
  “他这叫什么,制服诱惑?”
  “……”
  “怪不得你愿意和他结婚,他每天穿着西装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是宽肩窄腰的衣架子身材。你意志力再好,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啊。”
  “……”
  “你俩每天能玩的挺多的吧?制服诱惑,领带play,办公室play,伪骨科禁忌play,要是一时兴起找个教室,还能整点教室play!”
  “……”
  “你怎么不说话?”
  “……”
  逢昭拍了拍她的手,钟亦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地把捂着她嘴的手给松开。
  终于有了喘息的空档,逢昭没时间回钟亦可那一连串乱七八糟的问题,她扬眸,急忙去找傅霁行。然而在钟亦可碎碎念的时间里,傅霁行已经和邓慈离开了。
  逢昭腾地起身。
  对面的王静云拦住了她,王静云有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她招呼服务员点了杯饮料,而后不急不缓地冲逢昭笑了笑,说:“昭昭,你妈妈那边呢,阿行会和她好好说说的,该道歉道歉,该负责负责,该下跪下跪。到底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平白无故被人拐跑,换谁的妈妈都会大发雷霆。他们谈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好吗?”
  “……”逢昭的动作停住,她抿了抿唇,小心揣摩着王静云的心情,她的第一反应是和傅霁行一样,道歉,“对不起啊静姨,我和傅霁行瞒着您偷偷结婚了。”
  “我可太喜欢你俩这样闷声干大事了!说什么对不起呢!我可太开心了!”王静云喜上眉梢,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东西来,递到逢昭面前,“静姨其实都准备好了,但是见面礼都放在家里,我今天出来的匆忙,这张黑卡当见面礼,你看行吗?”
  “……”
  “……”
  位置上,钟亦可弱弱的声音响起:“静姨,虽然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冒昧,但是你能不能年近五十,为我生个二胎?我也想当你儿媳妇。”
  逢昭:“?”
  王静云慷慨地表示:“这个问题确实很冒昧,静姨非常残忍地回答你——不行哦。不过静姨虽然没有别的儿子了,但是静姨的科室特别多帅哥,哪天你来医院,看上哪个帅医生,静姨就撮合你俩。”
  钟亦可一脸感动:“静姨你对我最好了!”
  王静云给了个前提:“除了昭昭以外,我肯定对你最好。”
  ……
  过了约莫半小时,傅霁行才回来。
  逢昭伸着脑袋张望,始终没见到邓慈的身影,她问傅霁行:“我妈呢?”
  傅霁行说:“她有事,先回去了。”
  逢昭不知道邓慈为什么会离开,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邓慈面对她和傅霁行,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对外人总是很宽容,很温和,很体谅,对她唯一的女儿,却是严肃,严厉,严格。
  傅霁行不是例外。
  邓慈对除逢昭以外的人皆是如此。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逢昭都极其羡慕邓慈的学生。
  她的学生们对她总是赞不绝口的,夸她是他们求学路上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他们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母爱。
  她桃李满天下。
  她的学生对她赞誉有加。
  她学生用来形容她的词,在逢昭看来,万分陌生。
  那是她所不知晓的母亲。
  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母亲。
  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傅霁行弯下腰,与她对视,“别想太多,一切有我。”
  逢昭淡笑着:“我没想什么。真的。”
  很多年前,她就释怀了。
  她意识到,邓慈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她也不想当她唯一的女儿。
  她不想当谁的女儿。
  她只想做她自己。
  见二人如此亲密的耳语,钟亦可轻嘶了声:“公共场合,你俩注意影响行吗?结婚了不起吗?我有五个老公,我炫耀了吗?”
  “……”傅霁行扯了抹笑,“五个老公,没一个是真人。”
  “老婆的闺蜜是用来讨好的!”钟亦可怒。
  “哦,真是抱歉呢,我忘了,你和我不一样,我从小就有老婆。”傅霁行语调欠欠的,道歉听起来也很欠揍。
  钟亦可看向逢昭:“逢昭你看你老公——”
  傅霁行也看向逢昭:“老婆你看你闺蜜——”
  二人一人扯着一边,逢昭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
  因为这件事,傅霁行推了和沈津屿的事。
  他们在咖啡店坐了没多久,就到晚饭时间。王静云不想参与他们年轻人的饭局,主动离开。
  这顿饭局,就成了傅霁行给钟亦可的赔罪宴。
  钟亦可点菜的时候毫不手软,菜单不看一眼,长手一挥,招呼服务员:“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菜都给我上了。”
  傅霁行嘴角抽了抽,冷哼:“要不我把这家店买下来,送你?”
  钟亦可厚着脸皮:“你要真想讨好我的话,也行。”
  傅霁行:“……”
  吃过晚饭,钟亦可再度厚着脸皮,让傅霁行送她回家。
  傅霁行和逢昭坐在前面,钟亦可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躺在后座,吃饱喝足后,她感慨道,“其实你俩结婚也挺好的,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使唤傅霁行了。”
  “我和逢昭结婚是为了伺候逢昭的,”傅霁行语调凉飕飕的,冷笑了声,“不是伺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