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车辆每每有点颠簸的时候,他身旁的黑眼镜就夸张地歪来倒去,时不时撞在廖星火身上。
  幼稚得像小孩。
  在黑眼镜又一次做作地倒过来时,廖星火抬手挡住了黑眼镜的肩膀,黑色的皮质外套抵在他的手心。
  “真是对不住啊,这路况实在是太差了。”黑眼镜侧头对廖星火笑,语调轻快随意。
  廖星火没说话,左手从黑眼镜肩膀移开,黑眼镜面上笑意愈甚,正要开口说话,廖星火毫无征兆地靠近,手臂抬高,将安全带扯出来,贴心地帮黑眼镜扣上。
  “车辆行驶途中,车内人员都要系上安全带。”廖星火目的达到,扯开距离,声音不疾不徐,“不用谢,这样应该没那么坐不住了。”
  他坐好,抬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
  廖星火本来很愉悦,谁知用余光看向黑眼镜时,竟发现他正无声笑着。
  这人……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啊。廖星火想着。
  接下来一路上黑眼镜消停许多。一行人早上出发,下午才到市里,中途只吃了压缩饼干和清水,倒是黑眼镜又从包里掏出了青椒肉丝炒饭,独自享受。
  跋涉许久后,车辆停在疗养院外。
  这座疗养院如今破败不堪,铁制大门锈迹斑斑,院中雕塑喷泉污垢重重,地上满是枯枝落叶,建筑上门窗摇摇欲坠,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
  “我们到了。”
  阿柠打量着疗养院,嘴巴不停:“黑眼镜,小哥,麻烦你们走一趟了。我们在外面接应你们。”
  在阿柠说话时,廖星火怔怔地看着这座疗养院,心中慢慢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令他的神经都缓缓绷紧了。
  身前忽然一松,廖星火猛然从情绪中抽离,有些茫然地看向黑眼镜。
  这人不仅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还把廖星火的也解开了,见他看过来,还握住他的手腕往外面带,嘴里嘟囔着:“坐了一天了,骨头都快酥了吧?走,我带你去活动活动筋骨。”
  “你——”廖星火正要说话,又听到黑眼镜在说什么,话锋陡然一转,“你松开,我自己走。”
  黑眼镜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先下了车。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阿柠的脸,她有些不快:“保护好他。”
  毕竟是向导带来的。
  黑眼镜拍了拍胸膛:“我办事,你放心。”
  阿柠闻言,立刻对刚下车的小哥道:“张启灵,看一下星火。”
  小哥没说话,点了点头。
  黑眼镜这就有点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啊?信不过我?”
  车内没人回答,阿柠甚至让小高赶紧开车走。
  一片叶子落下,疗养院前只剩廖星火、黑眼镜和小哥三人。
  三人活动了一下略有僵硬的身体,往疗养院走去。
  疗养院的大门锁着,黑眼镜和小哥直接从铁门上翻了过去,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两人翻身过去之后,纷纷回头看向廖星火。
  廖星火不再犹豫,轻身而过。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又好似轻飘飘得好似没有一点儿重量。
  三人没有言语,无声地绕过雕塑喷泉,到了正门前。
  黑眼镜伸手推了下门,咯吱一声之后,这门竟然被推动了。
  疗养院里面情况更加糟糕,一开门,厚重的灰尘便飘了出来,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廖星火抬手捂住口鼻,眉心紧皱,迈步走了进去。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从这一桌一椅上缓慢扫过,走动间留下一串脚印。
  思绪纷飞间,廖星火心有所感地回过头,他身后空无一人,黑眼镜和小哥已然消失不见。
  第5章 来人
  黑眼镜和小哥不见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廖星火脑海中时,他不禁心中一凛,一时之间刚才的奇怪情绪,以及对疗养院中陈设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不是他如何胆小,而是自打来到疗养院开始,廖星火就被过往消失的记忆影响到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失了平常心。
  反而是黑眼镜和小哥的失踪让他瞬间如同被兜头淋了一盆水,顿时头脑清明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刚才走过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的一串脚印,由于他并没有什么潜行的意识,那串脚印留得大大咧咧,毫无掩饰。
  一眼看上去好像只有廖星火一人的脚印一样,但廖星火目力极好,静下心来专注去看,又能发现周遭两道极轻的脚印往楼上去了。
  而那两道脚印中的一道在廖星火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块比较清楚部分,好像有人在那处多停留了一会儿一样。
  廖星火心中有了计较,不再纠结于黑眼镜和小哥的行踪。他们俩顶多有各自的任务要独自行动,又不会扔下他跑了,说不得一会儿还要回来找他。
  想通之后,廖星火准备随心所欲地好好摸索一遍这疗养院,最好让那偷跑的两人待会儿找不到他才好。
  这么一打算,廖星火的动作反而轻了下来,力求不留下关于自己的任何线索。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斑驳窗户透进来的橘黄色光线逐渐变换成清冷的月华。
  廖星火没带手电筒,轻轻眯着眼睛走上二楼。
  越往上走,空气中一股奇异的香气渐渐清晰起来。这香气像是有生命力一样,萦绕在廖星火鼻尖。
  事出反常必有妖,廖星火捂着口鼻的手反而更紧了一些,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上了二楼,但已经无法进入里面的内堂了,因为二楼的入口已经被水泥封成了一面墙,如今被岁月腐蚀后变得黑漆漆的,只留下窄窄的楼梯口通往三楼。
  廖星火想往三楼去,鞋底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这被封住的二楼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让廖星火舍不得从这入口离开。
  事到如今,廖星火不得不承认,他往日绝对来过这里,甚至对这里极其熟悉,并且在这里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让他对这里产生了连失忆都无法抹去的深刻情绪。
  越是这么想,廖星火就越不愿意这么略过二楼,他转身下楼,冲出这栋旧楼,在楼房外找到了外露的水管,顺着水管攀上了二楼。
  室外只有暗淡的月光,窗户里更是黑洞洞的。廖星火伸手推了推最近的一扇窗户,没有推动,他只犹豫了一秒,手握成拳,打破了窗户。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黑夜里尤其响亮,更别提紧随其后碎玻璃与木头块摔到地上的声音。
  廖星火纵使有准备,真到这一刻整个人还是僵住了,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别的动静才伸手往窗户里探去。
  几乎伸进了半个胳膊后,廖星火面色猛然一沉。
  这窗户后面竟然也是水泥墙。
  廖星火咬咬牙,平复了下情绪,顺着水管往下滑去
  手上的刺痛渐渐清晰,廖星火没有查看,他心里清楚是刚才打破玻璃时弄的伤。
  这下好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受了伤,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廖星火不死心,绕着这栋旧楼走了一圈,他这次走得格外慢、格外认真,却也只能承认封住二楼的人下了功夫,他找不到一点进入二楼的办法。
  不知不觉间,廖星火又绕回了原地。
  他随意看了两眼,忽然停住了目光。
  一楼的大门又打开了。
  刚才廖星火出来的时候,是顺手关上了门的。
  是黑眼镜和小哥出来了?
  不是,他在外面没见到他们,也没见到阿柠来接应。
  那就是又有人进去了。
  廖星火舔了舔嘴唇,悄声再次进入这栋旧楼。
  甫一进入一楼大厅,廖星火就在地上发现了一道更加肆无忌惮的脚印,进来的人比他还不加掩饰,走来走去的,脚印显得十分凌乱。
  廖星火跟着这道脚印往上走,略过二楼,上了三楼。
  三楼没有水泥墙封住入口,入目的便是黝黑的走廊,这里月光透不进来,廖星火又没带手电,只好蹲下身,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拂过。
  脚印往右边蔓延。
  廖星火便往右边走,边走边摸索四周的布局,几乎能确认三楼是由一间间小房间组成的,门都锁上了,推不开。
  他没有一一破门而入,而是放轻了呼吸,步步深入。
  走到第六个房间门前时,廖星火伸手一推推了个空,这间门是打开着的,廖星火没有直接进去,先探入了半个身体。
  房间里有窗户,依稀能看清陈设。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以及地上快要铺满的脚印。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看来进来的人已经将这间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廖星火失去了对这间房间的兴趣,走向大开着门的衣柜。
  这衣柜里竟然是条暗道,里面好像有光源,但似乎是通往下面的,从上面看不太清。
  往下的暗道。
  廖星火来了兴趣,说不定这是通往二楼的,他当机立断,走入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