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无法改变关键节点的剧情,顾疏雨你一定要去见到他,让他随你去鹤门宗啊。
  “去哪?”顾疏雨抬眸看她,雨水冲刷着眼睫,她抬手抹去,“我爹罚我禁足于此。阿愉,你快回去,别淋坏了。”
  顾疏雨身形纹丝不动。
  姜喻一听更是急了,瓢泼大雨,她哪怕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扭头便冲着廊下侍立的顾家仆役喊道:“去请顾伯伯,就说姜喻求见。”
  不多时,顾林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姜喻深吸一口气,指着雨中倔强跪着的小身影,语气带着少有的认真:“顾伯伯,那日遇险,错不在她。您罚她,于理不合。”
  顾林看着向来娇蛮的少城主竟为自家女儿出头,捋须沉吟片刻,顺着台阶颔首:“罢了,舒雨,既是阿愉为你求情,起来吧。”
  姜喻立刻伸手去扶。
  顾疏雨被她的手掌握住臂弯,微微一怔,竟忘了起身。
  姜喻自小便是她需仰望的少城主,身份尊贵,性子骄纵。虽待她比旁人略好些,却也从未有过如此,亲近回护之举。
  “阿愉,你是……特意为我来的?”
  “当然啊。”姜喻答得干脆利落,手下用力想将她拉起。
  顾疏雨唇角微弯,笑意还未扬起,整个人便软软地倒向姜喻怀中。
  这一场大雨中的长跪终是免了,顾疏雨却也付出了高热三日不退的代价。
  烧得迷糊时,小手仍攥着姜喻一片衣袖,不肯松开。
  姜喻叹了口气,拿起剪子将衣角齐整地剪了下来,留在她掌心。
  之后几日,姜喻总寻隙溜过来探看一二。
  心头压着盘算,沉甸甸的,让姜喻寝食难安。
  她不敢多言,更怕耽搁,待到顾疏雨眼神终于清明,姜喻端来温热的药碗,一勺勺耐心喂着。
  四下无人时,她倾身靠近,压低声音:“疏雨,等你大好了,务必去城西外荒废的破庙寻一个人。”
  一张被折得小小的纸条塞入顾疏雨手中。
  “这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你帮帮他,可好?”
  “好,我答应你,阿愉。”
  第82章
  顾疏雨眼看着姜喻喂完最后一口,她不犹豫,转身匆匆便要离开。
  看着即将跨过门槛的身影,顾疏雨低唤一声:“阿愉。”
  姜喻的脚步顿在门槛外。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顾疏雨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还会来吗?你就……这么在意那个人?”
  姜喻的心确实悬着。爹爹派出去寻沈安之的人迟迟未归,音讯杳然,她怎能不急。
  她停在门边,片刻静默,忽然回首。
  “我在意。”姜喻答得干脆,眸光明亮,明媚一笑,烛火映着她粲然的笑靥,“会的。过几日,我便来看你。”
  一声压抑的轻咳后,向来清冷的面容扬起笑容,她温声道,“好,我等你。”
  *
  夜色渐浓如如墨。
  姜喻悄然潜出顾府,指尖下意识摩挲着颈间那块梧桐木牌,木纹深刻着她的名字。
  失踪前它分明不在,定是昏迷时,姜檀奚又给她戴了回去,防止弄丢,她迅速将其扯下塞进腰间储物荷包。
  妖力运转越发滞涩,强行催动瞬移术,经脉仿佛是寸寸枯竭的河流,汗水浸透了中衣。
  姜喻落地踉跄几步,腿酸脚软得差点栽倒,慌忙扶住身旁老树勉强站稳。
  呼吸未定,抬眼被一片刺目的猩红震慑。
  姜喻呼吸一滞,脑中嗡鸣,连疼痛都显得麻木了。
  眼前没有破庙,只剩下断壁残垣,满地皆是战死士兵的尸骸。
  铁锈味混着尘土钻进鼻翼,猩红的血溅落的到处,味道久久不散。
  他们刀剑创口遍布,更有者,有着狰狞交错的利爪撕扯的痕迹。
  这里不止发生了战乱,还有妖物出没……
  “沈安之!”她声音冲破喉咙。
  沈安之,你到底在哪儿啊……
  “沈安之——!”姜喻扑进这片修罗场,不管不顾地翻找起来。
  十指沾满粘稠的血污与泥泞,慌乱地将破庙上下翻找了几遍,搜寻着每一个可能掩埋他的角落。
  “沈安之——”她嘶哑哭腔的呼喊,在废墟上回荡。
  “沈安之——沈安之——”
  每当一个和他相似身形的尸体出现,姜喻心惊胆战地害怕,害怕那人会不会是沈安之。
  可上天似乎在和她开玩笑,翻过每一具尸体都不是他……
  姜喻轻锤了锤额角,偏偏头疼的愈发厉害。脚下步伐越发加速,顺着拖拽的血迹,一路寻到了乱葬岗。
  无数战乱尸骸都被附近的村民随手扔在坑内,姜喻不愿相信他死了,可当她看见一抹艳丽的绯红在杂乱的墨发若隐若
  现时,脑袋紧绷的弦猝然断裂。
  姜喻瞳孔巨颤,下巴微抖,哪怕抿紧唇也抑制不住微颤的身躯。下一刻,攥拳抑制着战栗,跌跌撞撞地跑进坑内。
  哪怕不甚被绊倒,手上膝盖全是伤口,她都没有停下一刻的脚步。
  姜喻浑然不觉刺痛,眼中只有小小的少年。
  他双目紧闭,几根带血的赤红羽毛被指尖死死攥住,仿佛最后的执念。胸口处本该跳动的地方,只余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狰狞地敞开着。
  温热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其中涌出,浸染了他身下的尘土。
  姜喻指尖发颤,死死抵住少年的心口,徒劳地想要堵住。鲜血从她指缝间溢出,滑落,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
  “沈安之——”撕心裂肺的哭喊卡在喉咙,最终化作破碎的呜咽。
  她跪坐在血泊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中疯狂跳动:再早一点,如果她来的再早一点,会不会可以救到他……
  撕心裂肺的痛在心口席卷全身,咬紧的下唇溢出刺目的红,姜喻崩溃地落下泪珠,“沈安之,安之……你不可以,不可以死,不要死……”
  不要……
  不要……
  不要死!
  姜喻只觉脑袋疼得天地旋转,仿佛要坠入似的深渊。一瞬,双目之中似有微光生生不息地流转。
  ……两颗妖丹?
  不,准确来说是神鸟重明的内丹,此刻正深藏于她的眼底。
  “你的内丹能救他。”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姜喻怔愣一瞬,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再无半分迟疑,流转在掌心的妖力对准右眼。
  内丹被取走的疼她受过一次了。
  哪怕疼得姜喻想原地打滚,都没有停下一刻。
  泛红的内丹被她硬生生取出,原本就粉雕玉琢的小脸,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白得像初冬的新雪,苍白得吓人,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孩童身躯。
  “沈安之,等着我救你……”
  掌心的内丹散发着柔和的绯红微光,她小小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珠溅在身下少年苍白的脸颊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眩晕和恶心感几乎将她吞没。
  姜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轻轻拂去沈安之颊边的血迹,毫不犹豫地将犹带体温的内丹按进了沈安之冰冷的胸膛。
  世界在她眼中倾斜、旋转。
  姜喻再也支撑不住,小小的脑袋砸向少年心口的位置。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她听到了——咚…咚…咚……
  微弱却顽强的心跳。
  由缓至急,由弱转强,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般在她耳畔轰然作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
  姜喻终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唇边扯开一抹虚弱的笑,阖上眼,意识被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
  “沈安之,我还是……好怕疼啊……”
  “疼,可我更怕……”
  尾音未散,她彻底沉入无边黑暗。
  这一次,魂魄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攫住,抛下万丈悬崖,在罡风中翻滚、撕扯。
  每一次濒临溃散的边缘,总有一股牵扯的力道,将她从彻底湮灭的边缘一点点拉回。
  五感逐渐消弭时的刹那,一声极轻地叹息清晰地穿透了意识,似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
  下一瞬,飘摇欲散的魂魄被一双手轻柔地接住。
  令人心安的馨香包裹她而来,似初春融雪后第一缕拂过新芽的风。化作最温柔的手,抚平了姜喻每一寸魂体撕裂的痛楚。
  姜喻涣散的意识被拉回一线清明。
  费力地掀开眼帘,迷蒙地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带着陌生的容颜。
  女子低垂着眼睫,唇角噙着浅笑,美得惊心动魄。刹那间,仿佛连周遭沉寂的黑暗都因这一笑而有了光影与声响。
  姜喻惊愕地眨了眨眼,试图更看清她一些,但疲倦再次汹涌袭来。
  “莫云岚……”拼尽气力唤出这个名字,姜喻便失去了意识。